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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邪夫(13)



苏清羽起身,将亭柱上的柳叶刀一一拔出来,收好。

就见司徒斗慢条斯理地自亭外步入,若无其事地扫过插满飞刀的亭柱,衣袍一撩,迳自在亭内石凳上坐下。她仍默默地拔着飞刀,仿佛这个世上只剩下这件事可做。

「不想对我说点什麽吗?」

将最后一支飞刀收起,苏清羽撇了他一眼:「不想。」

「原来听风楼的镇楼之宝是你,却无如花貌美。」他忍不住低笑。

「传言向来跟事实大有出入,是你自个儿要信,我又有什麽法子。」她重新跳上栏杆,坐在方才的位置上,继续看瀑布。

「他真的是你大哥?」

「其实我也一直很怀疑。」

司徒斗莞尔。

她左手抱着右臂,若有所思地看着飞泻而下的水流,发出一声轻叹:「做人大哥的为什麽喜欢出卖自己的亲妹妹呢?」

「我付了他一千两黄金。」

苏清羽扭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大哥收柳大盟主的价钱实在太公道了。」

「他收了多少?」司徒斗感兴趣。

「五百两黄金。」语气中满是同情。

「风大少果然很懂得敛财之道。」他自认甘拜下风。

苏清羽赞同地点头:「他一向懂得看人开价。」

司徒斗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其实,你比你大哥还懂得看人。」

「司徒教主高佑我了。」人心是这世上最难看懂的东西,她自认才硫学浅。

司徒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道:「你不喜欢别人强迫你。」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事实。

「世人都不喜欢被人强迫,不独我如此。」

司徒斗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又能如何?司徒教主行事几时又曾顾虑过他人的想法。」换言之,他是一个任性妄为的恶人。

他的声音不自觉柔软了下来:「我不逼你,你也不要躲我。」

「我从来不会刻意去躲一个人。」除非这个人去碰她的底线。

「那就好。」

苏清羽回头看他一眼:「希望这个共识能维持下去。」对他,她始终不敢太放心。较之柳清岚,这人更加的难以捉摸,不可臆测。

「我住在离此不远的松涛观。」

苏清羽不解地看他。

「你要过去一起住吗?」

「多谢教主好意,我自由惯了,不想招惹江湖人侧目。」流言有时比刀剑更加伤人。

司徒斗没再说话,苏清羽也没有出声。

在一片飞瀑如鼓的声响中,两人各自想着心事。

********庐山的夜在迷蒙中显得有些孤清。

山巅云涛汹涌之处,有一条纤细的身影静静伫立着,似乎在凭吊什磨,又像着迷外眼前的美景。

「司徒教主也对这里的景色留连忘返吗?」

「五天来,这是你第一次开口说话。」隐身在暗处的人自阴影处走出。

苏清羽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云雾深处,脸上的神色平静淡然,只是偶尔眸中会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

「有时候人并不想说话。」

司徒斗几个纵身落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什麽也看不见,他不禁困惑她究竟在看什麽?一连五晚都站在这眺望,她的身影总给他一种哀伤的感觉。

他可以猜想得到,像她这样的人是有故事的,只是她的故事似乎只有她知道。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让他无法掌控的感觉,可却又不能逼她。

因为越逼她,只会让她离他更远,所以他只能按捺,不断隐忍。

「这里有属于你的故事吗?」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为什麽这麽问?」

「直觉。」

「也许吧。」她的答案模棱两可。

「武林大会已经召开了两天了。」

「怎麽了?难道是因为没人向教主挑战,教主感觉寂寞?」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

「因为你没有出现。」他肯定的回答。

苏清羽低头笑了下:「我说过,我不喜欢江湖。」

「是吗?」

「江湖人总爱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其实,不放过人的只是人心罢了。」

司徒斗动容地瞅着她,刚刚那一瞬间,自她身上透露出的是浓浓的悲哀,哀彻到毫无掩饰。

「羽儿……」

「司徒教主。」她淡淡的叫了声,却不容人拒绝。

司徒斗笑了下,依然故我:「我不逼你,但我也有我的底线。」

「你跟柳清岚都是很奇怪的人。」她突然做了总结。

「是吗?」他挑眉,话中不经意露出几分火气,因他不爱她太在意柳清岚。

她转身面对他,眼中带着几许困惑问:「你们究竟喜欢我什麽?」明明她跟他们相交并不多,为什麽他们会如此执着于她?她不懂。

司徒斗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云雾深处,犹若漫不经心般地道:「喜欢如果说得出为什麽,又怎麽能叫喜欢呢。」

心头一悸,苏清羽惊惶地收回目光。

「天晚了,我先回去了。」她突然不敢继续跟他待下去,急于躲开。

司徒斗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我没有逼你,你又何必要慌呢?」

没有回答,苏清羽立刻落荒而逃。

是的,她慌了,慌得不知所措。

那种感觉太陌生,也让她太害怕,总觉得会让她万劫不复,就像师父一样。

纵使守着活死人一样的师娘,绝望中希翼着那一丁点的奇迹出现,每次看着师父师娘,她都会忍不住心疼得难受,深刻感受到——爱一个人太苦了!

********* 半夜三更的时候,风少宣被人挖起来喝酒。

他可以拒绝任何人,唯独不能拒绝自己的妹妹。

「羽儿,你已经很久不曾喝酒了。」看着抱着酒坛望月灌酒的妹妹,他心中暗叹。

「那只是你没看到罢了。」有时候喝醉就能忘记许多不想记起的事,可惜,酒醒之后有些东西反而更清晰,人生总是这样,让人在痛苦中不断挣扎。

「羽儿,那是他们的人生,我们没有办法替他们做决定。」

「如果当年我能再小心一点的话,消息就不会走漏,师父师娘依然会幸福地生活在那处世外桃源,远离那些是是非非。」苏清羽抱着酒坛,一脸沉吟地说:「哥,为什磨上一代的恩怨要影响到下一代?师娘的母亲也并不是有意要害死师父的娘亲,为什麽师祖要耿耿于怀不肯原谅,甚至执拗到不肯成全他们?」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师父抱着师娘,带着幸福的笑自万丈悬崖纵身跳下的那一幕。

有时候她会想,是什麽逼得他们做出这样的抉择?

或许她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一定和她有关,有时候也许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会改变许多事,这是她从那个时候便明白的,可惜她明白得太迟了。

师父总说她心太软,不适合这个无情的江湖,她不明白,难道多情的人便不能做江湖人吗?

风少宣默默地陪着妹妹,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个秘密,隐藏了好久好久,始终不敢对妹妹说,当年她传来的消息是他一时冲动卖出去的,因为那人讽刺听风楼徒有虚名,连两个人都找不出来,他不能让听风楼的名声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兄妹俩各怀心事,沉闷地喝着手中的酒,任由空中新月逐渐西移。

司徒斗来的时候,苏清羽已经醉得昏昏沉沉,他一言不发地从风少宣的怀中接过人,转身就走。

「司徒斗。」他出声。

司徒斗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不要逼她,她心里一直有个结,」一顿,他继续说:「不要让她恨你,她的恨,你承受不了。」将醉得不省人事的妹妹交托他人——是的,他又一次出卖了她,可是为了她的幸福,他必须这麽做。

在羽儿的心中,司徒斗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很清楚,所以做为哥哥,他会适时替身在局中无法看清真心的妹妹做下决定,一个也许会让她抓狂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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