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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扬州城的话题再次多了起来,赌局也因此一开再开。
然而,外面的热闹与喧哗都到不了江府的栖云小筑,唤不起沉睡中的江少夫人。
身形消瘦的江随云坐在床沿看着昏睡中的妻子。已经一个多月了,请了不知多少位大夫,就是救不醒她,想到两个幼子,他心神俱伤。
“娘子,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不担心为夫,也该想想咱们的两个儿子,尤其是信儿,他还那么小……”他握着妻子的手一如往常叨念着,总是期盼她能在下一瞬就睁开眼,对他说:“江随云,你真吵。”
可惜,他一直在失望,长此以往,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绝望。
“少爷。”院中传来小厮乐清的声音。
江随云又看了眼妻子,然后起身出屋。
“少爷。”看到他出来,乐清急忙迎了上来。
“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如今流言传遍京城,保证没有人会漏闻。”乐清保证道。
“那就好。”江随云回头朝屋里看了眼。他不会让任何女人来占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如果她一世不醒,他便守她一世。
第十章
江随云克妻!
扬州江家受到了诅咒,凡是嫁入江家的女人无不踏上死亡之路。
举证历历,事实俱在。
包括现任的女主人自从嫁入江家便风雨不断,最后长睡不醒。
江家,富可敌国,却是女人的死亡之地。
传言,由京城而起,风一样的速度扩散四方。
京城权贵无不心惊,闺中待嫁之女纷纷觅得佳婿,快速出阁。
夜幕低垂,苏离洛轻车熟路地来到江府栖云小筑,雪地白光映得红裳分外艳丽,犹如开在雪地里的一树红梅。
“娘子,信儿的哭声你都听不到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醒来呢?”
苏离洛的脚步在听到屋内人压抑着痛苦的轻语时停了下来,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怔忡。
伸手在窗上轻叩两声,然后听到屋内传出江随云带着不确定的声音,“谁?”
“妹夫,好久不见啊。”
窗户被人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露出江随云显得有些激动的脸,“苏姑娘,你有办法救我家娘子吗?”
她摇头叹息,“妹夫,你真是太现实了,如果我说没有办法,你是不是会直接将窗户关上呢?”
他愣了下,随即难掩惊喜地看着她,“你有办法?”
苏离洛耸肩道:“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看。”
江随云往旁边闪开,她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
微弱烛光落在床上的人脸上,苏离洛的神情不禁为之讶然,回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随着娘子昏睡的时间拉长,她身上的红斑就越来越淡。”
烛光下,红斑在渐渐消退,如今已经可以看到主人原本的美丽,那些红斑淡得仿佛是花痕。
苏离洛伸手把上凌清雪的脉,良久无语。
江随云不敢打扰她,只是紧张地待在一边。
烛台上的蜡烛绽出灯花,发出哔剥声。
苏离洛收回手,脸上的笑很是耐人寻味。
“如何,苏姑娘?”
“我只能说,”她摇头轻叹,“雪妹妹的人生真是充满传奇。”
“苏姑娘——”
她好笑地扭头看他,“你不用担心,妹妹她是因为当时为了护住腹中的胎儿将毒封在左臂,产后体虚气弱,内力不济,无法继续控制毒性蔓延,而这毒又奇迹般中和了她原先所中之毒。”
“那她为什么长睡不醒呢?”
“她这是一种假死现象,两毒相冲,内劲走差,遂便导致气息紊乱,人跟着陷入昏睡。”
“她几时能醒?”
苏离洛两手一摊,“这我就不知了,不过我能肯定她不会有事。”
江随云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床上的妻子,剑眉微蹙。
“妹夫,我的宝贝徒弟呢?”
“在我母亲处。”
眼前红影一闪,已没了苏离洛的身影。
对于她这种来去一阵风的作风,江随云已经渐渐习惯。
他重新坐于床沿,抓起妻子的一只手,语含欣慰地道:“娘子,你会没事,真好。”
一个人缔造的传奇太多,再离奇的事到了她的身上,便都显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江少夫人醒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似乎并不是那么惊奇。
让大家惊奇的是京城传来的一道圣旨——皇上要召见江少夫人。
皇上召见,如果是以前的凌二小姐,她不会理。
如果是凌清雪,她也不必理。
可是,如果是江家的少夫人,那么她就不能不理会。
所以,尽管不愿,凌清雪还是随着丈夫一同进京面圣。
穿过宫门高墙,走进百姓眼中富丽堂皇而又深不可测的地方。凌清雪并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淡然地跟着内侍目不斜视地一路走过。
这道圣旨对她而言很是新奇,对江随云而言大惑不解之余又有些担忧,不知皇上想做什么,只嘱咐她小心谨慎。
凌清雪眼中闪过温柔,轻纱下的嘴角微扬。她倒不担心皇上会对她怎么样,逆来顺受不是江湖人的秉性。
“皇上,凌清雪带到。”内侍尖细的嗓音响起,他们人已在一座大殿处停下。
“带她进来。”
“是。”
阳光从外射入大殿,让略微有些沉重的大殿显得明媚许多。
凌清雪在内侍之后跨进大殿,殿内殿外至少有三十个侍卫。她的嘴角不禁微微嘲讽地扬起。皇帝纵然威风八面,其实也随时在作茧自缚。
“你就是凌清雪?”一道低沉中透着威严的男子声音从前方传来。
她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答,“民妇是。”
“听说你毁容了?”
“不只一次。”她这么回答。
“江随云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是。”
“那你觉得自己现在还配得上他吗?”
凌清雪没有回答。
“回答朕。”
“民妇以为如果要让自己配得上,办法很简单。”
“是什么?”
“把他也毁容。”声音轻柔淡定却又无比坚定。
御桌后的明黄身影似乎被噎到了,有片刻的无语。
“朕想另行赐婚给他。”
“那么皇上该问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你大胆。”
凌清雪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
“把蒙面的轻纱摘了。”
她迟疑了。
“朕命令你摘了。”
凌清雪慢慢地伸手摘下面纱。
“抬起头来。”
在她抬起头的刹那间,皇上的眼中闪过惊艳,“你的脸——”
“恢复了而已。”她的口气仍旧是淡淡的,仿佛在说天气真好一样。
“既然恢复了,为什么还戴着面纱?”
“习惯了。”
皇上盯着她。
她淡然回视,眼波不兴。
又过了一会,皇上道:“你退下吧。”
“是。”
凌清雪离开后,皇上往后靠在椅中,声音少了方才的威严,带了些许的笑意,“出来吧,她确实跟一般女子不同。”
“谢皇上对内子的夸奖。”
“你怎么没对朕说她的脸恢复了?”
“草民只是觉得此事无关紧要,她的美丑之于草民都是一样的,甚至于草民宁愿她永远是那副无盐女的样子,这样就不会有人觊觎她的美貌。”
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眼前的男人,之后发出一声轻笑,“姑姑她老人家可好?”
“母亲大人身体倒也康健。”
“她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皇上忽地话锋又一转。
“是。”
“这样一个出身草莽的江湖女子,你就不害怕吗?”
江随云微微一笑,笃定又自豪地道:“她为了草民可以自毁女子珍视的美貌,也可以为了草民不惜性命,草民就算把命赔了给她,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