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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新婚(124)
作者:芒厘 阅读记录
沈弥也没有想到,微怔了瞬。可又觉得,不是他的话,也没有别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她轻一笑。
接过信,送信人又从怀中掏出个东西:“和信一起的。周先生说,单单一封信,会有些单调。”
他递过来。
手上赫然是一朵栀子花。
进山路途遥远险要,况且在这样的天气下,真花也存不住。而这是一朵水晶制成的栀子花。
比一般的饰品还要用心,花瓣、花枝都做得很真,它好似当真盛开在了她的眼前。
“单调”一词,像是她同他之间的密语。外人只能听见浅薄一层,只有她能读得那一层。
山里寒风阵阵呼啸,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回音。
欢喜是从心头晕开的,她弯唇笑起,笑意更盛,是明显的受用,将花也接过来,郑重地道了一声谢。
为他这不远万里地帮忙送信送花,为他将周述凛的心意带到。
身后的小女孩们比她还受用,捂住了唇,抑制着惊讶与震撼。手攥着别人的,就差兴奋地晃动,藏住的唇形是:呜呜呜呜!!!
干什么!要不要这么浪漫啊!
送信人风尘仆仆而至,沈弥请人先带他去休息一下,用点热水、用点吃食,总不能叫人脚步不停地这就回去。
她跑回自己住的小帐子里,脚步有几分欢快和雀跃,走得比平时要快,看得出来,她很期待这一封远方的来信。
信封上就有他的字,字带筋骨,遒劲有力。
一眼便能认出是他的字。
——写给周太太。
她眼底一热。
周述凛真的很会,轻而易举地就能戳动人。
信号不好、通讯不便。而他采用了最原始的方式,寄来了一封手写信,传递着他所有想说的话。
手写信,应该是这个时代最高级的浪漫了吧。
沈弥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视线缓缓沉静。
[吾妻亲启。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结婚竟已有数月。
相识数载,为婚数月,这么久以来,却很少与你剖白心迹。]
沈弥眼眶慢慢泛红,逐渐攥紧信纸。她往上望了望,试图逼退眼底热意。
拿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那条消息已经发送。至于是在他写信前发过去的,还是在写信后发过去的,不得而知。
山峦叠嶂,一望无边。
叫人生出难以逾越的渺小感。
她好想见他,可是那股冲动又被眼前这道坚硬的屏障所拦下。
任凭那股冲动再如何激烈翻涌,她都见不到他,也碰不到他。
眼底温热压不回去,还是有一行泪落了下来。她闭了闭眼,有种她这辈子可能都拿他没有了办法的感觉。
她所有的问题,他都已经在信中一一坦诚。
沈弥忽然将信纸压在桌上,拿过自己刚完成不久的领带设计图出去找那个送信人,衣袂翩飞。
——她也要央他做一件事。
回到北城后,按照她给的联系方式找人,把设计图交给他,他自然知道怎么办。
还有一个叮嘱,就是要瞒着周述凛。
送信人欣然答应。他这一趟回程,也不算空手。
送信人又踏上了路途,翻越那重重山岭。
沈弥望着他的身影,站立了许久。
信中万千坦白,字字真切,是她见过最真的周述凛。但唯有一句,蓄谋夺妻,他此生不悔。
连她都要气笑。
[平生所羡,又无力更改的一件事,就是你与他青梅竹马。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自幼一起长大的人,能是你我。]
瞧,妒意满满,几乎要穿透纸背。
沈弥忽而笑了。
送信人的身影逐渐在视野中消失,沈弥回身往回走,一粒清雪落在她肩头。
周述凛,不用去羡慕。因为你我,虽未能从年幼至今,却要从今至白头。
雪落年年,白首为盟。
……
派去的人回来后,周述凛专门问了声有没有回信。
得到的回复是无。
他掀了掀眼皮,似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确认了声:“什么?”
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太重,压力不自觉地下放。
送信人心中垂泪,硬着头皮不得不再重复一遍:“周总,没有。”
周述凛的眉心几不可见轻折,思索了一瞬,又问:“有带什么话吗?”
送信人背后起了一层冷汗,却还记得沈小姐的叮嘱,他决计不能将事情搞砸。便还是讪讪道:“也没有。”
周述凛皱了下眉,长指在桌上轻点,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良久,方才抬手挥了挥,放人离开。
送信人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跟他面对面答话,简直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当他面撒谎,压力更是跟秤砣一样。
周述凛想了许久,想象过她的各种回复,结果却是他没有想过的一种。
他走至窗前,去看远处青山。
忽然拿捏不住她看到信以后的态度。
倒是很久没有像这样没有把握了。
她已经走了十天。
他微微敛眸,默算了遍时间。
……
周述凛重新被请出了山。
他雷厉风行地接掌过所有事宜。在周氏内部不少人的反对与质疑下,不为所动,将周伏年、周亦衡全都踩了下去。
之前的局面骤然颠覆。
从对他不利的局势,转为一切由他所定。
既然他们对他有所求,掌控权自然也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场面确实乱得可以,他气定神闲地开始修整,一件一件摆正。
之前已经离职的三位高管,在他回归后悄然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而原先在其他人手里时不时阻塞、四处碰壁的道路,到了他手中,阻塞全都开始疏通。
这下所有人再没什么看不明白的了。
有幸围观了前后差别之大的人,只得感慨一句,现在的这位周总当真是好大的手段。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谁敢想象他背后的关系竟然这般强大?如蛛网一般,实难想象。恐怕这些年全是在韬光养晦!
周伏年已然是吞下了一口气,他原以为周述凛的要求最多也就到此为止了,却不想,不过几日,那边就发来了一则新的信息。
周述凛原先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压根没准备再掺和这一烂摊子。既然能被请得动再次出山,准备张的口自然也不小。
——公开他母亲谢舒玉的真实身份,将当年事项全部坦诚。
周大少爷,准备要回他的身份了。
看完消息,周伏年直接拍桌而起,气血直冲脑门。
这个要求无异于是要将他这些年所做的所有隐瞒、甚至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对秦家的隐瞒,全部坦白剖出。
现在这个局面本来已经太太平平,可周述凛不愿意给他这份太平!
——这个逆子!
周述凛忍耐已久。而这回,就着这次兵戈相向,索性就向得再彻底一些。
他从未准备要让谢舒玉一直以一个小三的身份存在,而他的年龄也总是屈下两岁。
周伏年想要的粉饰太平、干净名声,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
步步为营,布局设阵,为的不是金钱名利,为的是向这位父亲一一清算当年之账。
至于之前用以交换的那些股份——周伏年想要的话也可以拿回去。
只要他收得住。
周述凛不紧不慢地落下指令,浑然不着急的模样,也没操心会不会被他拒绝。
显然是已经拿捏准了——周伏年拒绝不得。
权利尽握,现在的规则已经由他来定。
周伏年好像终于看懂了他的心思——他从来没有屈服过,他不过是在蛰伏!而他蛰伏所等待的,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