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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冲动其实很危险。
虽然如今祁倧野的手里确实攒了点钱。
可那笔钱是用来录歌的,不是拿来给别人买牛奶的。
长久以来的贫困生活早早教会了祁倧野吝啬,他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个锱铢必较的葛朗台。
一瓶牛奶。
一个面包。
甚至是一块儿苹果都至关重要。
可是……为什么又真的去买了牛奶呢?
站在距离学校大门口约莫五百米左右的地方,看着口袋里那瓶突兀的牛奶,祁倧野陷入了沉思。
一定是因为今天的简青橙看上去很可怜吧。
一百万就那么白白丢掉,太可怜了。
很少遇到比自己还可怜的人,所以施舍给她一瓶喜欢的牛奶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这样想着,祁倧野说服了自己,继续揣着那瓶牛奶昂首阔步地走进校园。
结果进了教室。
简青橙不在。
她去哪里了?
一扭头简青橙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怀里捧着一本漫画书,脸颊粉红,杏眼亮晶晶的。
应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样子。
那她还需要这瓶牛奶吗?
祁倧野正思忖着。
却见她的身后又走出另一个身影——
那个坐在前排的小胖子。
小胖子脸上带着讨人厌的笑容,然而,祁倧野对他嗤之以鼻的冷哼尚未出声,下一秒,小胖子和简青橙搭话,简青橙回应了他。
“?”
未曾预料过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让祁倧野怒火中烧。
祁倧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生气,也许没有原因,可就是控制不住地生气。
气到爆炸。
把原本打算给她的牛奶自己喝了。
简青橙走到座位上的时候,正好撞见祁倧野喝完最后一滴牛奶,扔垃圾的场景。
“唉,你今天也喝牛奶啊?这个口味怎么样?”
简青橙很意外地道。
祁倧野回应的则相当冷淡,看也不看她:“不怎么样,难喝。”
“好吧,还说我下回试试呢。既然不好喝,那就算了。”简青橙并没有发现祁倧野的种种情绪变化,嘟嘟哝哝的,还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又过了一会儿,她坐到座位上以后就开始看那本漫画。
一边翻一边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而祁倧野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她看上去这么高兴,又为什么很忽然地和那个小胖子搭上了话。
因为漫画书是属于小胖子的。
简青橙喜欢漫画。
意识到这个事实以后,不知怎的,心情忽然就变得有些低落。
祁倧野很想让自己别那么自私自利。
简青橙又不是属于他的私人物品,她可以和祁倧野成为朋友,自然也可以和班级上其他人成为朋友。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格。
拥有和任何人成为朋友的权利。
哪怕那个人是那个祁倧野讨厌的小胖子也不例外。
更何况,小胖子买得起漫画书。
他却买不起。
可她为什么就不能喜欢音乐呢?
看着简青橙认真的侧脸,兀地,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
于是那天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喂,orange,给你听我的歌吧。”
他这么说。
那时候的祁倧野还不知道,他生命的轨迹又即将得到第二个改变,只是很单纯地,出于一种很微妙的竞争心理。
他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方向点被小胖子给抢走。
但人生有时候就是那么戏剧。
那天以前。
对祁倧野来说,音乐更相当于一种释放。
去录歌,也不过是想取悦自己的耳朵。
从小他就和别人不一样,对各种各样的声音相当敏感。
小到蜻蜓振翅。
大到飞机发动机轰鸣。
无论怎样的声音总会在祁倧野的脑袋里形成不一样的痕迹,曾一度让他非常困扰。
后来他遇到一个音乐老师。
他发现了这种情况,很惊喜地对祁倧野说:“同学,你有绝对音感啊。”
“那是什么?”
“一种在声音上的天赋。”
“哦。”
当时,祁倧野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对这个所谓地“绝对音感”进行进一步体验。
因为他那时正面对着要被养母放弃的事实。
从小到大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忽然有一天不再是他的母亲。饶是他和母亲的关系并不怎么亲密,可对当时才11岁的祁倧野来说,也堪称是地动山摇一般的人生大事。
直到飞到M国以后。
开始学会接受事实,学会认命。
他才开始对声音,对旋律,有了更多不同寻常的感受。
起先只是发现,自己似乎适应英语的速度有些太快了。
虽然在小学时也有一些英语基础。
但完全只是停留在ABCD,apple pencil等简单单词的程度。
没可能到了M国以后突飞猛进。
是基因的元素吗?
祁倧野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实际上是一个混血。
虽然体现在祁倧野身上的体征不太多,只有那双比寻常人颜色更浅淡一些的瞳孔。
可毕竟身体内留着外国人的血。
外国人也许天生就会说英语。
但没多久,祁倧野否定了这个事实。
那个混蛋自己的口语都乱成一团,怎么可能遗传给他。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由于他对声音的敏感度吧。
任何声音听一次,祁倧野就能记住。
哪怕是英文发音也是如此。
而生活在这座小镇,周围所有人几乎都在说英语。也可以说祁倧野是被迫学会的,因为他根本没钱去买降噪耳机。
后来接触到音乐。
则是第二年的事情。
某天祁倧野在路上捡到了一个随身听,看成色还很新的样子。
抱着听听看说不准可以拿去卖钱的想法祁倧野打开了随身听,结果就这么被耳机里的歌曲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像是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从未见过面,却对彼此了若指掌的朋友。
并且借由音乐,原本嘈杂的,没有经过任何过滤处理的声音忽然变得悦耳起来。
只要祁倧野带上耳机,声音便不再是一种折磨。
对当时的祁倧野来说。
那可能是他贫瘠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他整日带着耳机和随身听,用音乐阻隔着他和这个吵闹的世界。并且最终在某一天清晨,写下一段属于自己的旋律。
那一年。
他十三岁。
不是没有想过要靠音乐出名,靠音乐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
只是那样的机会太渺茫了。
住在祁倧野隔壁的一个黑人流浪汉很喜欢音乐,在rap上也有着很强大的天赋。
但他至今流浪着。
还感染了艾滋病,正在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小镇上乐器行老板的儿子喜欢音乐。
为了音乐梦想他去了大城市打拼,最后灰头土脸的带着自己各种设备回来,继承了他老爸的事业。
无权无势,没有经过系统性培训,连明天的饭在哪里有时候都不太清楚的祁倧野,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出头?
当然。
他还是在自学音乐,并且孜孜不倦地写着各种歌词。
不是为了某一天能够“走红”,单纯只是听得歌越来越多,最初的那些经典听腻了后,不可避免听到一些折磨耳朵的东西。
他想靠音乐拯救自己的耳朵而已。
直到这一天下午。
出于独占欲,他有了这世界上除自己以外的第二个听众。
她说:“你好厉害啊,竟然可以写出这么好听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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