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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津醒后就一直没有睡着,一动不动地在急诊室里躺着。
沈敏看他脸色荒败灰凉,手仍然是不住地按住胃,止痛药已经打到了最大剂量了,忍不住低声地提醒一句:“您睡会儿吧,一会儿有消息,我叫醒您。”
赵平津垂着眸没有说话。
隔了好一会儿,赵平津目光望着顶上雪白的天花板,忽然微弱地说了句:“小敏,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浑蛋?”
沈敏没敢答,只是劝了句:“她兴许就是哪儿坐了会儿,您别太担心了。”
赵平津低低地说:“周老师一向不喜欢她,今晚连瑛子都见着她了,她不在我身边,我实在是怕……”
他声音有点发颤,但很快控制住了。
两个人都睡不着,眼睁睁地在等。
半夜三点多,倪凯伦打电话来:“她回到公司酒店了。”
“不知道她之前去了哪里,她打了车回去的。”
“不知道有没有事,她没说,看起来人是好的。”
赵平津一颗悬着心缓缓地落了下来,他勉强地跟倪凯伦说了几句话,胃里一阵阵的刺痛,他拿不稳手机,正欲结束通话。
“赵平津。”倪凯伦出声喊住了他。
赵平津只好撑住了手臂:“还有事?”
倪凯伦在那边说:“我明天到北京,你安排沈先生过来,把你跟西棠的那份合约给清了。”
赵平津的心脏重新不安地跳动,他低低地喘了口气:“我不同意。”
倪凯伦态度十分强硬:“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昨晚那是侥幸,要是这样的事儿再来一遍,你能保证一点事情都不出?”
赵平津说不出话来,也渐渐听不清那边的话,他眼前一片模糊,顾不上别的了,只勉强地按掉了通话,随即弓起身体,伸手压住了胃部。
沈敏在病房外看了一眼,不放心地走了进来:“老板?”
赵平津悄无声息。
沈敏扶住他的肩膀,担心影响他休息,轻声地问:“哥,是不是难受了?”
赵平津侧着躺着,手横在上腹部,整个人绷得如一根拉到了尽头的弦,他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殷红的血逆流出来。
“舟舟?”沈敏转过他的身体,他紧闭着眼,脸上一片瘆人的惨白,额头上布满了虚汗,触手整个背部都是一片冰冷。
沈敏扑上去按铃:“护士!”
下午四点多,公寓酒店里静悄悄的,虽是有些年份的酒店,但星级酒店的维护水准还在,走廊里的地毯整洁柔软,尽头的暖气片发出滋滋的水声。
赵平津穿过走廊,走到黄西棠住的酒店门前,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这酒店样式比较老了,隔音不太好,倪凯伦跟黄西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赵平津要举手敲门,却发现里面的人音量却都不低,两个人应该是在里面吵架。
他举起来要敲门的手停住了。
只听到倪凯伦在屋里头不满地叫道:“怎么,你翻我电话,你还有道理了?”
黄西棠的口气也不太高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屋里的倪凯伦正在气头上,她一大早赶飞机来,想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她跟赵平津的事情,谁知道黄西棠拿了她电话给她妈妈报平安,不知怎么地翻到了通话记录,一看到她大学老师的来电立刻炸了,放着正事不管,先跟她这些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倪凯伦忍不住直接就发飙:“接洽工作是经纪人的事儿,你管得了这么多?”
偏偏黄西棠态度也不服软:“别人来找我无所谓,可这是我专业课的老师!”
倪凯伦不耐烦地嚷了一句:“反正这工作没法接,我告诉没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黄西棠气得大叫:“我接不接这个工作可以商量,但你不能瞒我!”
倪凯伦抄起手臂搁在胸前,望着黄西棠忍不住冷笑一声:“黄西棠,你就别跟我装了,跟我提什么报答师生恩情?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就是想留在北京吗?怎么了,你还假装蒙在鼓里?那你就给我听明白了——我早两个多星期出去吃饭,京城圈子里就已经开始传开了,赵家已经往外派喜帖了!”
那一瞬间,西棠脸孔涨得通红,像被烫伤的猫儿那样尖叫了一声:“那关我什么事儿!”
倪凯伦眼看刺到了她的痛处,翘起嘴唇笑了笑,恢复了往常的那副刻薄腔调:“是不关你的事,你还记得这点就好,别老想着留在北京,我告诉你,回横店去,趁早多赚点钱,只有工作能让你依身傍命!”
黄西棠立刻回过神来:“倪凯伦,你别带我往坑里拐,你瞒着我的工作跟我留不留北京有什么关系?那行,你给我接一个上海的,我就要演话剧!”
倪凯伦转眼又气得七窍冒烟:“行,你有本事是吧!我不带你,你自己找经纪人带你演话剧去!”
黄西棠倔强地回:“我自己带自己。”
倪凯伦冷冷地回了一句:“这样最好,翅膀硬了,好大的本事。”
话一说完,倪凯伦立刻拎起包,转身拉开了门,罪魁祸首赫然就站在门外。
倪凯伦一见到赵平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还来干什么?既然你没法跟她有结果,你趁早让她死心!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个这么一事无成、人财两空的艺人!”
赵平津脸上沉静,也没回话,侧了侧身让开了。
倪凯伦气冲冲地走了。
赵平津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黄西棠一脸呆滞地站在房间的中央。
听到房间里有声响,她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他,大眼睛里有一泡汪汪的泪水。
赵平津把她留在柏悦府的包搁在了一旁,转身扶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西棠哭了。
赵平津伸出手臂抱起她,西棠坐在他的膝上,赵平津将她抱在了怀里。
黄西棠应该是这些年吃了太多苦了,偏偏平日里又是那样的静,面对最亲的人,跟面对外面的人,完全是不同的两副面貌,赵平津算是慢慢看出来了,她母亲,或是倪凯伦,是她真正的情绪出口。
他温和地说:“别担心,等她消消气,给她打个电话吧。”
西棠趴在他的肩头默默地流眼泪。
赵平津的电话在兜里响,他掏出来伸手按掉了,丢在沙发上,但电话一直在闪。
西棠动了动,从他的身上坐了起来,脸上有入骨的平静:“你去忙吧。”
西棠隔天就回了上海,假日的机票特别难买,她只买到了早晨七点多最早的那一班。
那天倪凯伦一离开酒店,就立刻停了她的全部工作。
没有通知她,也没有交接,她的助理被公司召回了,她现在跟外界完全封闭。
西棠给倪凯伦打电话,她也不接,公司里的艺人最重要的是要听话,看来这回倪凯伦是铁了心要封杀她了。
到了上海也不过才九点,上海的岁末,天空也是灰蒙蒙的,下着雾雾的细雨,风冷得刺骨。
西棠今早从北京走,在机场取牌时,航空公司的人认出了她,瞧见她孤身一人在机场等,有两个地勤偷偷上来求合影。
也许是因为情绪低落,西棠对这一切竟然安之若素,摘了墨镜露出标准的甜美笑容,那位美丽的地勤还和她握了握手,笑着说了句:“出入竟然不带助理,您本人气质真好。”
西棠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西棠从虹桥打了车去公司,公司人人跟她笑脸相迎。
“西棠,北京戏完了回了啊。”
“哟,西爷,大明星回来了。”
西棠进去倪凯伦的办公室,倪凯伦没在公司,躲着她呢。
西棠去她家,也没有人。
第二天早上十三爷在公司在泡茶,倪凯伦敲门进来:“十三爷,您找我?”
十三爷穿着花衬衣大背带,梳港式油头,冲着她招招手:“凯伦,来了,坐。”
倪凯伦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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