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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空无一人。
黄西棠没有再回来。
十点多的时候,沈敏进来,不动声色地收走了她带来的那个背包,附在他耳边,低声一句:“机票订了,中午十二点的航班。”
他面色平静,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一颗心却没办法控制地沉沉落下去。
西棠回到上海,先去倪凯伦那里。倪凯伦在上海的杨浦路有一套宽敞公寓,西棠在上海没房子,倪凯伦直接给她留了一个房间,茶几上堆着一沓剧本,倪凯伦在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英文:读一遍,看看喜欢哪个。
西棠有点兴奋,进公司三年,她第一次有资格挑剧本。
最近《倾城宫恋》刚刚上映,收视率破两个点,倪凯伦忙着安排艺人四处宣传,基本不在上海,西棠有事就去公司,没事就在倪凯伦家看剧本,其中觉得比较好的两部,一部是一个现代爱情悬疑侦探剧,一部是大宅清装戏。
西棠窝在倪凯伦屋里差不多一个星期,她自己比较喜欢悬疑剧的女主角,那个住在梨花街道的杀人案变态少女,但从整体剧本来看,那部从清末一直讲到民初的大宅戏正统大气,从一个大户人家的家史讲述了晚清中国的时代变迁,演起来会很考验演技。西棠仔细读了一遍,挑了这两部,等着最终看公司开会决定。
周二倪凯伦回来了,西棠暂时没事,订了车票,打算回老家看妈妈。
临走前的那天早上倪凯伦要去电视台办事,她助理请假,西棠被押着去给她拎包打杂,忙活了一上午谈妥了两个节目流程,两个人挽着手走出来。
“黄西棠!”一走出门口就有人唤她名字,周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倪凯伦眼尖,立刻“哎哟”了一声。
西棠也看见了,在电视台门口的车道上,郑攸同一袭宝蓝西装,发型油亮亮的,打扮得风流俊赏,戴着黑超墨镜,身边围着经纪人和助理,站在他那辆黑漆漆的保姆车旁冲她招手。
西棠想假装没听到。
郑攸同却已经冲着她们跑了过来:“西棠!”
倪凯伦笑着寒暄:“大明星,来录节目啊?”
郑攸同摘了墨镜,客气道:“倪小姐,您好。”
西棠只好说:“哎,老郑,挺久不见了。”
郑攸同喜滋滋地看着她:“你忙完了?”
西棠说:“啊,是,陪凯伦拿个台本。”
郑攸同说:“咱们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中午我没事,一起吃个饭?”
郑攸同的助理和经纪人已经不远不近地跟了过来。
西棠脑中想着如何推脱。
倪凯伦立即道:“西棠正好也没事,去吧。”
西棠瞪她一眼,倪凯伦比她凶多了,眼刀飞过来一记警告。像郑攸同这样的当红一线小生,就单单是跟他站一块,都估计能占半壁版面了,西棠一直不搭理他,倪凯伦早就想杀了她。
西棠只好说:“好吧。”
郑攸同立刻说:“先上车吧。”
他经纪人上前来想阻止:“攸同,外面很多粉丝在看着……”
郑攸同不耐烦地喝退他:“看就看,我跟个朋友吃饭怎么了?”
吃饭还是去了非常私密的包房,郑攸同在酒店有一间长期包房,他直接打发走了经纪人和助理,两个人慢慢地吃了一顿饭。
郑攸同在席间问她:“你毕业后回过学校吗?”
西棠摇摇头。
郑攸同说:“我倒是回过一两次,都是为了工作,也没敢见老师,感觉特心虚。”
西棠笑了笑:“您可别谦虚,我们班男生,就出你和明坤了,有事没事看电视都瞧见你俩的脸。”
郑攸同有点担忧:“唉,坤子,我上次在北京一个会所见着他,他挺热情,邀我进去他包厢里玩了一下,我也没坐多久,但当时他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我估计他是玩得有点开了。”
西棠了然的神色:“唉,京城圈子里这种事也多,一时控制不住,就容易了,你跟他关系还可以的话,能劝就劝一下。”
“嗯,明白。”郑攸同点了点头,“上回,我让助理给你电话来着,我们那组有一个角色,台词也还多,你怎么不来?”
西棠摇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
郑攸同很诚恳:“四年,西棠,真的,四年的情谊,咱们班现在还在坚持拍戏的也不剩多少个了,有戏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不用这么见外。”
西棠没有说话,心底有点感慨。
郑攸同试探性地问:“现在还是一个人?”
西棠点点头。
娱乐圈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郑攸同也不多问,只说:“有需要人的时候,一定给我电话。”
郑攸同助理的电话进来催促了。
他是大忙人。
西棠和他一起走出了包房,在酒店的大堂,西棠说:“你助理在外面等吧,我迟几分钟出去。”
郑攸同点点头。
西棠看着他,他戴上黑超墨镜,对她挥挥手,然后手插在西裤兜里,潇洒倜傥地往外走去,酒店大堂里有客人纷纷投过来目光,他视若无睹地穿过大堂,风衣外套翩然翻飞,举手投足已经尽显巨星的风范。
在走到大门的最后一刻,郑攸同忽然转身大步走了回来。
西棠说:“怎么了?”
他摘下墨镜,看着她,眼底有黑沉沉的压抑,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这一阵子会不在横店了,我天今晚上去香港。”
西棠也有点惊讶,他这几年的戏口碑都不错,一部接一部的都是圈内最好的大制作:“你工作怎么办?”
郑攸同说:“下一部已经谈好了,在等签约,香港那边要求我去住一阵子,公司想让我演电影,目标是拿奖的。”
西棠含蓄地说:“嗯,那就当休息一阵子吧。”
郑攸同情绪有点激动,一瞬间眼圈有点红:“西棠,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从来没有看不起我。”
西棠体贴地笑了笑,语气是温和的:“唉,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老郑,你是个好人。”
郑攸同忽然伸出手臂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
西棠轻轻地叫了一声:“喂!”
他哽咽着说:“谢谢你。”
西棠在上海站搭动车,然后在杭州转了一趟面包车,回到了老家的小镇。
家里以前在镇上的永安街道经营一家小面馆,以前是妈妈自己经营,后来西棠坚持给请了人,一个厨房师傅,一个前堂小妹,西棠妈妈自己做了老板娘,因为临近响石山景区,生意还过得去,只是因为只做早餐中餐,除去发出去的工资,结余也所剩无几了。
西棠从不计较这些钱,她自己不在乎物质条件,但给妈妈的钱一直都很宽裕,妈妈身体不好,闲在家里也孤单,她不能长期陪伴在身边,只是希望她有事儿做、有人陪着说说话。
房子是很早之前的老房子了,后院有个院子,妈妈买了下来,这是她们母女俩住了一辈子的家。
西棠回来的时候,左右邻居出来打招呼:“西棠,回来了呀?”
“哎哟,头发怎么剪短了?”
“现在明星都流行这种发型,潮流。”
“阿姨都看了你的戏了,哎,你那宫女扮相真漂亮,只是怎么就几集呀?”
西棠不说话,只微笑。
她赶紧躲进屋子。
老妈在厨房,还穿着白日里煮面的围裙,正在砧板上细细地切一块酒香卤肉,西棠家的面馆,卤汁的味道那是一绝,妈妈说是用外婆家的祖传秘方熬制成的,西棠最爱吃。
西棠走进去,抱住她日渐衰老瘦弱的肩膀:“妈。”
妈妈笑着,用手肘蹭了蹭她手臂:“还跟个小孩似的,赶紧洗手吃饭。”
西棠吃了晚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小碎花床单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躺在床上,伸手拉了拉床边的一根绳子,绳子高高地悬挂起,连着梁柱的屋檐,屋顶的灰尘震了震,簌簌地往下落,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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