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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一钵泪(情定金陵之一)(12)



望着他疲惫的睡脸,晴丝迟迟无法移动退回房内的脚步。

她有多久没这么近看着他了?她好像从未看过表情平和的他,她偏首细想,她所见过的他,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寡言少语面有温色,从未像此时,能够如此温暖亲近,让她靠他靠得这么近而不把她推得远远的。

幸福和忧伤的感觉上心头,她红着眼眶忍不住俺着口鼻,不让自己落泪抽泣的声音传出。

她不想再过这种日子,可是又由不得她选,她不希望他将她隔得那么远,但他又有一座属于他的世界不容她进入。

从他抱着她远篱姑苏起,她就有溢满胸怀的情思欲偿欠他之债,但他却不收,其实只要有一点点,即使他肯收纳她的一点点的情也好,她便心满意足,至于他愿不愿给无所谓,因他只要愿给对她来说就已很珍贵了,她不敢奢求他再多给一些。

当晴丝悄悄离开时,趴在桌案上的步关之却抬首望着她刚关上的房门。

极为浅眠的步关之,其实在她一打开门进来他书房时便醒了,他~直装睡,一来,是不想与她攀谈,二来,是想看看她来这边做什么。当她为她覆盖上犹带着体温的大衣时,他差点震惊地想睁开眼,但在听到她移动的脚步声后,他又耐着性子看她又想做什么,只是她以那双瘦弱的小手搬来取暖的火盆时,原本想睁眼起身的念头便消失了。

他真的不懂,她应当知道他是刻意在疏还她,他也对她说过,他过他的日子,她过她的日子,互不相干,她又何苦要为他费心思?她把房内的火盆让给他,那她怎么在这种风寒露重的夜晚人睡?她的身子远比他想像的虚弱,没了取暖的火盆,怕是要打颤地辗转一夜了,他更担心的是她又会病着。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吗?这么做,是想谈他心生不宁?抑或是想让他内疚?

而她无声的泪,更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她极力地忍着不哭出声,但那隐隐的袖位和换气的声音,他仍是清楚地听见了,地上犹有她眼眶里遗落的泪渍,一点一点似代表她说不出口的话语。

步关之低首望着地上的泪渍,不禁想着,她想对他说什么?

她是为何而哭卜在书房里沉思了许久,隔壁房里的晴丝已经没有声响,似是人睡了,他无声地移至门边开启了~条小缝,黑暗的房内,除了淋上晴丝里着厚被人睡的浅浅呼吸声外,里头静寂得无半点声音,他徐徐地闪身至她的房内,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他看着她在锦被下呼吸均匀地起伏着,便轻巧地走向她。

在经过花桌时,他不经意地瞥了桌上的纸一眼,发现上头提了几行字,他俯身睁亮眼细看,忽然有些明了她的心情。

君为女箩草,妾作菟丝花;轻条不自引,为逆春风斜。

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谁言会面易?各在青山崖。

在她的心里,他真的做得那么明显?他有把她排拒得这么远吗?远到她会认为各在青山一崖?

步关之还一直以为,喜怒哀乐很少浮现病容上的晴丝,对他的行为无动于衷,或是浑然不知他隔离她,直至现在他才知道,她的心底藏了许多不敢言不能诉的情意。

买她之时,他并没有要她以情来偿恩,他只是单纯的想救大弟,即使是成了亲,他也不想将心思花在她的身上,况且他在婚前也说明了他不想娶妻,而在婚后地待她的确不似夫妻,即便他这样,他还是值得她来爱?

步关之无声无息地坐在她床边,看她就连人睡眼角也还挂着未干的泪,他一直不愿去回想,在洞房花烛夜对她生出的莫名悸动,他仍坚信胸膛里的这颗心,这世是不会再为任何一个女人跳动了,即使她泪多似水,用那双水眸深切地望着他,他相信他的这颗心也不会被这个如水的女人溶化。

他伸手抚着她颊上那颗已冷的泪,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动了动,可是在跳动时却又有着他熟悉的痛楚,留在他指尖上的那颗泪,让他左右为难地闭上眼,一边拉着他想要往前朝她跨近一步,但退却的痛感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大退三步。

情虽诱人,但也伤人,只要他不爱,就不会再有恨,即使将来他会禁不住动心,只要他不表现出来,不说出口,继续远样将她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他也不会有再度心碎的一天。

下大雪的清早,还赖在暖暖的被窝里的步熙然,冷不防地身上的被子被人扯掉,在他失去暖被猛打哆嗦时,耳朵又被人拎起在他耳际大吼,吼得他不但睡意全消,还被吼声震得直接掉到林底下。

步熙然捂着被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一把抢过被子跳回床上,边发火边瞪步千岁。

“七早八早就叫得这么大声,你想我啊?”打从大哥成亲后,他就一直没见到这个弟弟,才十来日不见,这个弟弟打招呼的方式怎么变得这么热情?

“这是什么?”步千岁怒火冲天地将一本厚重的书扔进他怀里。

被书砸得很痛的步熙然,揉着胸膛不甘不愿地打开那本书翻了翻,仔细一看,这本书好像就是他很久没去摸的帐册,为了这个竟大清早的把他挖起来?

“帐册啊!”他翻着白眼扔回去,被子一拉,又窝回床上去。

“是谁说他会速速复元?”步千岁马上又将他拉起来,拎着他的在须问。

步熙然摸摸鼻子,“我啊。”

步千岁多日来堆积满腹的怒气和怨气,在听了步熙然的话之后彻底爆发,他首先在步熙然的肚子上送一拳,接着密如雨点的拳头落下,使得步熙然不得不赶快坐起来与他拆招,在他们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一阵之后,火气较旺的步干岁怒气加怨气,狠狠的一拳将步熙然扫倒在床头,这证明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输家必定只理亏的人。

步千岁青面撩牙地指着他的脖子,两眼寒意飓飓地瞪向又出尔反尔的步熙然。

“为什么到现在府里的大事小事还是我在做?”

是他这个哥哥说好要快点复元重新掌管这帐度,可是到现在却还是躲在自己的院里什么都没做,而他为了大哥交给他的事忙得死去活来,小弟因不堪负荷地累倒,已被大哥火速送回风露院里倒头大睡一场,唯一还没累倒的他,如今是既要审税又要管米粮的分派,他大哥只管和往来的客户套交情,除了晚上帮他审核帐目之外,其他也没帮上什么忙,他再不来找这个没良心的哥哥,不做死也会累死。

“我……我又没说我会马上复元,你总要能我一点时间好让大哥适应,不然大哥起疑了怎么办?”被掐得喘不过气的步熙然,使劲地拉开他的手,边喘气边说道理。

“你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倚云院来帐房?”

“等到大哥能够分心的时候罗!”他没好气的对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弟弟说明,“你该摧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嫂,看大哥何时能把全副心思都放在大嫂身上,我的病就有借口快点好。”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步千岁的火气又上来。

“大嫂已经被他冷落很久了!”那一对夫妻简直是标准的“相敬如冰”,不但一人睡一房,还连早晚最基本的请安问候都省了,他派去监视的下人们都告诉他,他们两个成亲后说过的话,用手指头数都可以数出只有几个字来,他大哥是存心避着大嫂。

步熙然慢慢地应了一声,“果然,预料中的事。”

“我不管,你得去催催大哥。”他大哥一日把心放在公事上,他们就没一日安宁,他得让大哥赶快跳入爱河里,最好是爱得昏头转向没心情管别人,他们这票弟弟才不会累死。

“我怎么催?催他赶快去爱大嫂吗?”步熙然觉得这太没道理了,爱能用催的吗?这又不是在蒸馒头,把火烧旺一点是可以让馒头赶快熟,可是大哥是人,他又不能放把火在大哥的后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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