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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若那人是专程来盗皓镧,他大可直接侵入府裏去取即可,何必费事的往她的酿房裏跑,除了刻意让她发觉外,还故意将她引至酿房外让她目睹他的夜盗行径?不,说不通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除了皓镧之外,他应当是有著别的目的。
只是,他有什么目的?
凉风悠悠,隐隐的将她的问号吹至她的心坎上,也把夜色吹染得更深更浓,天色如墨,浓云彻底征服天际,在今夜,她见不著任何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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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见不著半颗星子。
独坐东内太极宫宫顶上观天的太子卧桑,在夜半即将临近初晨的时分,深深凝锁著一双剑眉,再三端详著近日来总是乌云蔽天的天际,只见天空犹如披上一袭黑纱,放肆漫天的浓重叠云,仿佛也压在他心头的极深极深处,而那颗在两日前易主属他的皓镧,则是静静的搁躺在他的掌心裏幽幽灿亮,宛如一轮初窥的皓月。
历史上关於皓镧的传说有很多,但总免不了与美人的芳名联在一块,如今,在他手上的这颗皓镧,虽无美人陪伴在它的身旁,但它却为它的新主人引来了一段飘绕在他脑海裏的遐思。
这两日来,他一直都记著在皓镧光辉下那张清丽的容颜,在那日之前,他能拥有关於她的记忆并不多,直到在皓镧面前与她相见,他才看清了时光为她所带来的改变。
经过时光的催化,她已不再是记忆裏青涩的俏模样,在她的身上,多添了份他意想不到的妩媚,单薄乾净的瓜子脸衬上那双秋水翦翦的杏眸,透过皓镧的光芒,仿佛活灵得会说话似的。
他更记得,她那张带著新酿酒香的芳唇。
站在宫顶上,一直在为卧桑观望著四周状况的贴身侍中离萧,在收到下头的人来报後,悄声地走至他的身後打断他的沉思。
「又来催了?」卧桑头也不回,只是低首看著手中绽放著幽光的皓镧。
「司礼太常、博士祭酒,太史今、园邑令都已在宫外候著。」离萧制式地报上那些时辰未到,就已提早来到宫外等著的官员名称。
卧桑的剑眉缓缓朝眉心靠拢,「国子监也到了吗?」派了这么多人来,想必国子监一定在来太极宫前,已经先到他父皇那边走过一趟。
「都到了。」眼看风大,离萧站在他的身边为他阻挡强风。「国子监已迎来皇上的圣谕,准备在今日的秋季诰封大典上宣封殿下为摄政王。」
摄政王?卧桑微微苦笑,其实无论加诸的名称再怎么花巧,或是听来再怎么任重道远,不过又是一道加在他身上的紧箍咒罢了。
从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的卧桑,这二十七年来,他已明白了也习惯了什么叫承担。
自小到大,日日被六名教导他的太少和太傅在东内太极宫裏紧紧看著,并不时在他的耳边提醒著他,他的人生正道,即是君王之道,他的思想,合该是天子治国图强的峻武宏观思想,在这之外,他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更没有他自己,他是属於众人的太子,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他不该有自己。因此,心中若有不平,压下来;若有微辞,压下来;若有梦想,压下来;若有弘愿,压下来,把在太子身分之外的一切都给压下来,将它们都紧紧地关在他心头的最深处。
但压抑久了,那便成了一种深刻至骨的承担,同时也是一道道紧缚著他令他动弹不得的枷锁,只是这道枷锁,他藏得太深太好,以致没人看得出来也无法看透。
在他人的眼裏,他们只看见一个皇帝赞誉有佳,八位皇子崇敬感佩的太子,纵览朝野,人人皆对他这名太子甚为期待和心悦诚服,而史宫们更是看好未来他登基後的国政,早已备好了笔墨准备为他在史上记下一笔弘迹。而今日,全朝大臣更引领期盼著他将会在日出时分出现在京兆西郊的龙延坛上,代染了风寒而龙体微恙的皇上主持秋祭诰封大典,并热烈地期待著在大典上瞧见国子监大臣等,在圣谕下正式策封在太极宫内主持朝政已久的他为摄政工辅助国政。
卧桑握紧了手中的皓镧,转首淡看站立在他身旁为他遮挡西风的离萧。
无论何时何地,身为护主侍中总是安静的站立在他的身後,戒慎地保护著他的周全,并是个对他推心置腹、全盘信任的臣子友人。
他常想,以离萧出身豪武世家的身分和天资来看,若不是被派命留在太极宫中服侍他,反让离萧在沙场上征战的话,想必如今,离萧或许早已功拜高官厚爵,而不是仍旧守著一个小小侍中的名号留在太极宫中保护他的安全。
或许就是因为惜才,又或许是他自小深居东内没个知心人可说话的缘故,他与离萧,甚至比那些远住在宫外的皇弟们都还来得亲近,在下意识裹,他早已把离萧当成亲人来看待。
「这两日来你很心不在焉。」卧桑仔细看著他那双游离不安的眼眸,「是因为掉了东西的缘故吗?」打从那日回宫後,他就一脸心有旁骛的模样,可又一直揣在心头不说出来。
心事被洞悉的离萧,不自在地垂下头,「我……」
「查清楚东西掉在谁的手上了吗?」那天晚上他是去偷东西,而这个生性耿直的离萧,不但没偷到什么玩意,反而还被人偷走了一样宝贝。
「查……查清楚了。」一提到失物在何人手裏,离萧的脸庞更是压得低低的不肯抬起来。
「谁?」他一手撑著面颊,好笑地瞅著离萧脸上难得出现的绯红。
「裴相之女,裴料俏……」就是那个偷东西也不招呼一声的女人,他也不过是在屋外把她拦著,不让她进屋去碍了太子的事而已,而她打著打著,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摸走了他的传家之宝。
「廉相裴炎……」卧桑意外地挑高了两眉,思付了半晌後,一抹笑意悄悄漾满了他的眼睫。
「殿下?」离萧有些不安地看著他那张每当在动脑筋时就显得很邪恶的脸庞。
他两掌一拍,「这事好办。」好极了,他还正愁师出无名呢。
「什么事好办?」
「帮你把传家之宝拿回来的事。」若是办妥了离萧的事,他也正好藉著这个机会为他的计画添上一道两全其美的终笔。
离萧很是头痛,「你还想再出宫一回?」才让他溜出宫外一回,不过两天,他又不安於室了。
卧桑啧啧有声地向他摇首,「就算我不离开这里半步,我也有法子帮你把那块玉拿回来。」他只要侍在宫里等消息就成了,根本就不须劳动他的大驾。
「玉丢了……也就算了。」离萧自责地垂下头来,两掌自制地紧握著,「不必大费周章的再把它弄回来,不然若是因此而泄漏了咱们夜半出宫的事,到时後果可就严重了。」与太子的人身安危相较起来,丢了一块玉根本就微不足道,他可禁不起太子有任何闪失。
「但那块温玉,不是你们离家代代传给进门媳妇的传家之宝吗?」卧桑故意引诱著责任感极重的他,「若是不拿回来,往後你要怎么讨房媳妇?倘若你光棍一辈子,你又怎么对你们离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离萧顿时把眉心揽得紧紧的,「我……」
「我记得……」他沉思地望向远处,大掌徐徐摩挲著下颔,「上回母后曾向我暗示过,我早已过了该择立太子妃的年纪。」
「你不是对这件事向来不急的吗?」这些年来他推了又推、拖了又拖,老是拿个不急的藉口去回挡掉娘娘的催请,怎么在这当口他却主动提起了?
「在拿到这颗皓镧之後,现在对选妃这件事,我很急。」他含笑地将手中的皓镧收至袖底,取出一封信笺和一支玉白的簪子。
离萧张大了双眼,「那是……」
「诱饵。」卧桑将两者放至他的掌心裏,「找机会把这封信和簪子交给我母后,并叫她务必要成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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