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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花深处(漱玉词阙三)(13)



蓦地,串串清脆悦耳的挣踪丝竹声,顺着夏日午后的南风,徐徐飘送至西门烈的房里。

西门烈不禁恻耳倾听那属于七弦琴的乐音。

空气里,音涛起伏似海、律韵翻迭如浪,说是天籁之音一点也不为过,他闭上眼,正要细听,但那如风微送的丝弦声却中断了一会,随即又挨上了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琵巨琴音,他怔愣了半晌,想定下心来好好欣赏这宛如间关莺语的佳作时,琴音又被呜咽流转的洞萧给取代,缓缓滑过他的耳际。

听着隔邻的迷迭乐器一个接一个奏,一曲比一曲更胜天上仙乐,靳旋玑有种想要对她鼓掌致敬的冲动。

“好一个无所不能的女人……”这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西门烈心情恶劣地抚着额,“拜托,她根本就不像人好吗?”厉害到这种程度,这世上哪有人伙得过她?

“模样美,性子好、人缘佳、武艺高强、精通六艺、女红厨艺方面又是个天才,”舍不得西门烈把这样的女人拒绝在外,靳旋玑又倒戈地鼓吹他,“她真的很完美,你确定你真的不要娶她?”

“完人都是早夭的。”他才不管她是不是十八般武艺都俱全,或者她是有着三头六臂,他要坚持他的理念。

“西门弟弟,你的嘴巴愈来愈酸了。”这几天以来,他就是一直保持着口毒的德行,任谁都不能在他的面前称颂迷迭。

他烦闷地低吼:“谁教我现在正值挫折过渡期?”

靳旋玑同情地拍拍他的头,“乖乖,别难过了,振作一点。”他的这种心病还是找人来解一下比较妥当。

趴在桌上的西门烈,忧郁沮丧到一个程度后,忽地想起了西门炬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是华阴最完美的女人。

他不信,这世上不可能会有完美无缺的女人。

只要是人,总是会有缺点的吧?纵使迷迭的能耐再怎么高,她也不可能是个圣人。只是每回当他想去挖掘她、拼命想找缺点来拒绝娶她,纵使他能捉到一个牵强的把柄,但只要她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绽出瑰艳迷人的甜笑后,他就沉溺在她的笑颜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忘光了他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娶她。

不知何时,缠绵在空气里的乐音已经停止了,失去了那撩人心弦的乐音后,西门烈的神智就较清醒了些。

“靳旋……”他转过头,想跟靳旋玑商量一下该怎么做才有办法走出总督府大门,但坐在他身旁托着芳腮看着他的人,却是迷迭。

没心理准备的就这度近距离瞧着她的面容,西门烈感觉他的心又急急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深吸口气,“他人呢?”怎么一回头身边的人就换了。

“他看你似乎很沮丧,所以叫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迷迭望着他沉重的眼眉,雇边泛着一抹知解的笑意,“我只是想坐在这陪陪你,不会打扰你的。”

西门烈忍不住伸手轻抚她水嫩的脸庞。

这么知心的女人,为何同时也是个集矛盾于一身的女人呢?

既娇弱美丽得令人倾心,又无所不能得令人却步,想娶他的人,还必须先掂掂自己的斤两,看自己配不配得上的才行,然而,她却主动送上门来,清楚地表明自己的意愿要嫁他。

他,真值得她这么做吗?

“你不该把你的优点都暴露出来的,那只会带给人压力。”对于她这几日来的作法,西门烈中肯他说出他的评论。

“在我面前,本来就很少男人能够不自卑没压力。”迷迭习以为常地轻笑,“与其让他们在娶了我之后都活在自卑之中。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看清他们想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我不想让他们往后再来后悔。"

他点着她红艳的芳唇,“你的这些话,会吓跑很多男人的。”她这种诚实的个性,让他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可是吓不跑你是不是?”迷迭期盼地握住他修长的手指,将它移至芳颊上细细摩挲着。

“老实说,我已经开始想拔腿而逃了。”他是不愿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但他不能否认,她对他的心造成了太大的威胁性。

“你最好是别逃。”她在把玩着他的大掌时,若有若无地警告着他。

西门烈听得出来,“因为你会追得更紧?”

“一点也没错。”她又老实地再度对他承认,并且对自己相当具有信心。

“那咱们有得耗了。”也许,这将是一场长期抗战。

第四章

迷迭端坐在南宫彻面前,对这个事前不说一声就深夜造访的男人,再次地叹了口气。

“别这样盯着我。”已经这样被他盯了两个时辰,怎么他就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南官彻难以理解地朝她摇首,“我还是不相信你会强迫西门烈娶你,”

“我已经这么做了。”迷迭只好再一次重申她已做过、也还在进行的事实。

南宫彻想不通地抚着下颚,俊眸微眯地盯审着她那看似认真的表情。

照理来说,自古以来婚姻这种事都是男人强迫女人的,怎么挨到她身上,就变成了女人强迫男人?虽然他是知道她从小就和其他的姑娘家有些不同,可是……强迫一个不愿娶她的男人娶她,这也太不同了吧?

自从收到南宫铁人来函说她决心要嫁西门烈的消息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自南岳衡山赶来,但当地来到华阴,发现她不但是决定要嫁西门烈,她甚至已经住进总督,积极地以行动来逼婚,让他直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动作会这么快?

“你是看上他哪一点?”即使听了迷迭的解释,腹里还是一大箩筐疑问的南宫彻,还是搞不清楚她干嘛非挑西门烈不可。

迷迭告饶地抚着额,“别又来了,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问我这句话?”打从她说她看中西门烈后,这句话已经成了她每日必听的问题,就连西门烈那个正主儿也问过她好几次。

“我是怕你被那个舌粲莲花的师爷给骗了。”他非常担心在外头恶名昭彰的西门烈,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会把她骗到手?

迷迭莞尔地问:“他会舌粲莲花?”

照情形来看,这句话应该比较适合用在她身上吧?

到目前为止,整座总督府上上下下,哪个人不是被她哄得服服帖帖?她唯一还摆不太平的,也只有那个卯足了全力,单纯为抗拒而抗拒的西门烈而已,但她可没见过总会因她而呆愣着的西门烈,他的口舌有哪次伶俐过。

“牛吃房上草,风吹千斤石,状子入公门,无赖不成词,”南官彻朝她摇摇食指,觉得她太没誓觉心了。“这句话说的就是师爷那种人,而西门烈又是讼师这行中的行家,他的脑袋不是摆着看的。”就连北堂傲那个难缠的家伙,西门烈都能帮靳旋玑搞定了,他才没迷迭看得那么没用。

她好笑地挑高黛眉,“我也不是颗绣花枕头啊。”

“那是你还未见识到他的手段才会这么说。”听过西门烈大多事迹也满了解他的南官彻,还是觉得她大小看他了。

向来就是个广纳众见的迷迭,见他不似说着唬她的,便马上一改态度虚心求教。

“你今天就是专门来警告我要当心他?”既然他说得那么肯定,那她还是当心点好。

“不,我是特意来看你挑了多年的男人,最后究竟是挑上了谁,”南宫彻还是想得到一个难定的答案,“除了西门烈之外,你真的不再考虑别人了?”

“不考虑,”迷迭毫不犹豫地朝他摇首。

南宫彻百思不解,“他究竟有哪一点好?”等着她钦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不挑达官权贵,却挑一个小小师爷?

“我也不能说得很具体,不过我相信日后我会挖掘出许多我该嫁他的理由来。”她两手捧着面颊,眼眸里带着一份温柔的光彩,“寻寻觅觅那么久,他就是我所想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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