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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草进场(阅魂录之一)(5)



「就当是我搭顺风车的车资吧。」莫追自怀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绣袋,不容拒绝地放至石关年的手里。

石关年忙着推拒,「这怎么成?若是上头知道了--」

「不会知道的。」莫追硬是把那只绣袋改塞进他的怀里,「因这事从没发生过呀。」

「莫小爷……」石关年沉下了脸,不是很能接受这种类似于同情的赠礼。

「石大哥就别推辞了。」他拍拍石关年的胸坎,眼中盛满了关怀,「回家后,买些好的给挂儿们和大嫂补补身子,你长年在外奔波,想必他们定是想你想得紧,你就抽空多陪陪他们吧。」

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眸,石关年哽着嗓,久久不发一语。而像是怕他会推拒似的,莫追也不急着把手抽回来,一掌压住了放在他胸坎里的绣袋动也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石关年默然地朝他点了个头,莫追这才笑咪咪地抽回了手。

「日后你若有事,来找我。」石关年拍着他的脑袋,允诺似地对他开口。

他随即换上了天真的笑脸,「找石大哥喝酒吃肉吗?到时我定带着一锅香喷喷的羊肉,到石大哥家去逗逗你家的女挂。」

石关年伸手揉揉他的发,一如怜爱自家的小弟般,「一言为定。」

入关不久后,一如莫追所言,灰蒙蒙的天际就开始飘下了雪花,走在铺着石板的官道上,囚车坐起来也相对变得较为平稳。 坐在后头的囚犯们也因吃饱喝足了,一个个都点着头打起盹来,石关年本是叫莫追到后头坐着,别坐在前头冒冷挨风雪,但他却无所谓地笑笑,将身子靠在一旁似乎也有意小睡一下。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在他快睡着前,石关年伸手为他抚去发上堆积的雪花,「小爷,您到北方是为了何事?」

「只是去处理一下家务事。」天生非常怕冷的莫追,抖了抖身子,随即弯身在行李中再翻出一条毛毯,将自己给裹了个密密实实。

「家务事?」他不是南方人吗?

「嗯,兄长交代下来的,不办不成。」

「是很难办的事吗?」日日都见他带着笑,忽见他愁容满面,石关年不禁有些担心。

「这就很难说了。」他叹了口大气,「我也不知究竟找不找得着。」若是有,他是有把握能带回家啦,但,谁晓得那玩意儿 到底有没有在那个大都里?

石关年好奇地问:「找什么?」

「纸钱,上坟用的。」

「什么纸钱非得千里迢迢特意来北蒙国买?这纸钱这么罕有?」他大老远的奔波居然是为了那种东西?他要烧的纸钱,是镶金还是绣了银?

莫追撇撇嘴,一肚子不满地向他抱怨,「石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家那个今年就要过九十冥诞的臭老头生前曾说过,日后若要祭他,就得祭得有诚意些,不是他指定的纸钱就甭烧给他……啧,那老头也不想想,那种纸钱有多难找啊真是!」

石关年含笑地掩着嘴,「倘若不烧那种指定的纸钱呢?我想,令尊在下头应当是不会分辨出来的。」

「不成。」他意志坚定地揺首,「倘若我不烧就是不孝,不孝就不能分家产,我可不想继续一天到晚被上头的哥哥姊姊们追着跑。」

「被追着跑不好吗?」

他愈说愈闷,「当然不好,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吗?」

「莫追。」石关年顿了顿,有些明白地看向他,「……不要追?」

「就是说嘛……」

【第二章】

站在燕家七公子的书房里,容止将昨夜自忠孝公邸所到手的魂纸装入特制信封内,烙上了火漆后,再将它贴身收藏,接着她在心底盘算着,为免夜长梦多,她是否该找个机会出府,尽快将手中的烫手山芋给交出去。

一旁的窗扇,窗棂上的窗纸,并非一般的厚纸而是由丝纱所特制,故可以轻易地让外头的阳光透进来。看着窗纸上一道道时而交错、时而路经的身影,容止这才发现,今儿个她这座在燕磊令下总是少有人来的客院,似乎是格外地热闹。

听底下的下人说,近来府中新进了一名年轻的小厮,名唤为小莫,不但模样生得极好,一张嘴更是甜得似泡了蜜似的,教府中的下人们无一不喜爱他。据闻燕磊也对这个与小弟年纪相近的小厮颇有好感,很可能会把这名小厮赐给她。

很可惜,就算是燕磊愿塞人进她的院落,她这正主儿要不要收人,还是一回事。

聆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容止想起这名叫作小莫的小厮,虽有官方文书,也不算来历不明,可他无父无母在大都也无亲友,只听说是托了不知哪方面的关系,花了不少银子这才进了靖远侯府。

她站至窗门前将窗扇推开些许,两手环着胸,静看着院中那名早就招惹了她戒心的小莫。

方下过雪的院子,地上所铺的细雪就像张洁白的毯子似的,惹来已在屋里闷了有些时日的丫鬟们,都纷纷来院中换口气,也顺便在雪地上踩踩脚印。

身为万花丛中一点绿的莫追,一手拿着铁铲,正辛勤地在院中小径中铲出一条路来,多亏这几日下个不停的大雪,一整院厚厚的积雪正等着他付出他的汗水。

铲了一会儿雪后,维持同一个姿势久了,身子不免有些酸疼,他停下了手边工作,杵着铲子稍事休息,同时也顺便看看,那些丫鬟全都把手边工作扔给他的原因。

而那原因,就在那个燕家七公子的窗边。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映照在东厢房的檐上,倚在窗边读书的小少爷,微微垂下了羽扇般的长睫,静静地翻着手中的书页。自树梢间筛落的阳光,就这么落在小少爷一头乌黑有光泽的长发上,衬得他那张雪白细致的脸庞更加耀眼,一张淡粉色的唇就这么抿着,远远看去,就像是噙着一抹神秘的笑意。

莫追终于有些明白那些不务正业的丫鬟,为何平日总爱往这座客院跑了。

这长相……也太遭天妒了吧?怪不得七公子一年到头老是病秧秧的。

打从入府以来,他不知听说了多少关于那个七公子的事,像是温文儒雅啦、风姿倾城啦,听说七公子待下人也是极好的,是个脾气好的主子,且他今年方满十七尚未有婚配,自然是勾惹得众丫鬟春心勃动,无一不想进这院里,试试有无登上枝头的机会。

沐浴在众女眼中的七公子,似是书读得倦了,合上了书册站起身正要去休息一会儿,不料手中的书却一个没拿稳,就这么掉至了窗外的院子里。

莫追虽离窗边不算近,但看在一众明明都很想上前去捡书,却又不敢擅自靠近七公子的丫鬟们,你推我攘了半天也不见她们去检,莫追忍不住走上前,自雪地中捡起了那本书,拍去了书页上的细雪后,状似恭敬地交给正等着的七公子。

刻意掉书的容止朝他笑了笑,伸手接过书时,两眼不动声色地扫过他那只递书的手,并装作因倾身上前而站不稳,一手不意地压在他的胸膛上,一手,则正好与他的掌心交握。

「小少爷,您当心些。」莫追紧张地将她扶好,很怕病弱的七公子,真如他人所说地风一吹就倒。

「嗯。」她握着他的掌心,状似借力撑起了身子,在站稳后,她抱着书微微一笑,继而关上了窗子。

容止面上的笑意在窗扇一合上了后,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磨搓着两指,心中已有了定论。

武茧,与她同祥都是武者。

她微微眯着眼,打从混进了靖远侯府后就一直顺风顺水的她,似乎,有了个意外的同伴?

不过,算他不走运,谁教他碰上了她?

当天夜里,莫追身着一袭夜行衣,经由七公子的院子借道潜入了隔邻的忠孝公邸。解决了大批的守卫与看门的家丁后,他来到藏身在厨房底下的地窖,却发现,又一次地,那该装有魂纸的铁盒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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