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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上心头(漱玉词阙四)(4)



在南宫彻匆匆离去後,飞鸟不作声地将红肿的手掌放进桌上盥手的水盆里,让清凉的冷意镇定下手掌的痛感,也让凉意透上心稍。

在水盆的倒影里,她看见自己,也回想起方才南宫彻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深沉失落。

她将眼眸转至桌上那壶南宫撤去山里取来的甘泉,仔细倒了一杯,将杯缘凑近唇边,感觉润凉的泉水滑进她的齿间,通过她的咽喉,她再取来他千辛万苦弄到手的枫露糖蜜,打开瓶身以指沾了沾,也将它放进唇里。

飞鸟不禁微微皱紧了眉心,远比南宫彻来得更深更不见底的失落,储存在她不轻易流泄出来的眼眉之间。

到底,在她口中的哪一个东西,哪个是甘润的?哪个又是甜得腻不开的?

不自觉地,丝丝的血渗出她的指间,但忘了松口和放手的飞鸟,却浑然未知在她口中充满了的,是血腥的味道。

*****

「找到了……」

靳旋玑站在满是翠柳的湖岸旁,紧握着手上的地图,不胜感激地看着眼前蔚蓝如天色的湖面,和湖面上的两座小岛。

真好,他终於不必再拜佛和撞钟了。

自嵩山展开寻亲之旅的靳旋玑,分别在东北西三岳各认到一位失散已久的亲弟後,在与他办完认亲手续的西门烈口中,得知在南岳这里还有一个可能是他亲人的人後,他便在西门烈完成大婚後的数日,起程来此寻亲。

可是由西岳华山一路走至这里,却足足花了他两个月的时间。他会花那么久的时间,不是这两岳距离太过遥远的缘故,而是在一个月前他一抵达衡山山脚下後,他就开始陷入颂经撞锺的噩梦中,拖拖拉拉了一个月,才有机会走至这个寻亲地点。

衡山这座美丽的山岳,不仅以古木参天,流泉飞瀑,风景缔丽而闻名,山上更是名胜古迹群多庙宇遍布,尤其庙宇的数目,几乎可在五岳中居冠,三五步便可看到一处香火鼎盛的大庙小寺,每当晨昏山上庙宇集体撞钟时,无论是身处於衡山的哪一处,都可以听到那震耳欲聋的钟声,声声传脑。

根据西门烈给他的地图,他所要找的南岳盟主南宫彻就住在衡山七十二峰的某一峰脚下,可是坏就坏在西门烈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要整他,地图上硬是没标明哪一峰才住有那个南岳盟主,让他还没来得及在七十二峰里找出南宫彻到底住在哪一峰前,才两脚一踏入这座衡山,当他是来参佛的和尚们或是满腹经纶的佛性大师,就一把将他给拖进佛院里悟佛和参佛。

在佛前,无论他是哪一岳的盟主,或是江湖上甚有威名的盖世大侠,他都不得不低头,当然也不能说一声不,於是,噩梦便接踵而来。

早课颂经、白日里拜佛、晚课又颁经,早晚还得分别各撞钟一百零八下。钟撞多了,他那原本就不太清楚的脑子,变得更加不清楚,脑海里全都是嗡嗡嗡的钟声,豆腐吃多了,他的脑袋也愈来愈像方方正正的豆腐。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间让他参佛参到後来,想强拖他去当和尚的佛院後,沿途中,认为他有佛性的各庙住持,又一个个的将他给拖进庙里小住参佛一番,害得他就这样,一路由首峰拜至七十二峰中唯二峰没有任何庙宇,也没有半座佛院的山脚下,才找到西门烈地图上所画的这座湖。

站在湖前感动良久的靳旋玑,收拾起满面的笑意,好好的将这座面积广阔的湖打量一番,发觉湖堤旁并没有备置任何小船可乘,而在湖岸边也没有修筑跨湖的长堤可通抵湖心小岛,但在湖前,却有两座以石制成的碑牌。

他走至其中一座碑牌前细看,盾心打结地念出上头篆刻的大字。

「识字快滚?」

他再走至另一座碑牌前,苦苦思索碑文上的含意。

「学次教训?」他不解地搔搔发,「这两个庙牌怎么都那么怪?」果然是佛学地带,碑文一个比一个深奥难懂。

「那些不是庙牌,是门牌。」坐在他身後一座凉亭里的一名老人,在他满头雾水时,好心的出声为他解惑。

靳旋玑求教地走至他面前,「老伯,请问你是……」

「这座湖的守湖人林木森,衡山的人都管我叫六木。」抽着水烟的六木,拍了拍身旁的石椅邀他坐下。

「晚辈靳旋玑。」他有礼的落坐,并不忘报上名号。

六木有些讶然地扬高眼眉,「嵩山盟主?」

「你认识我?」靳旋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

「听过你的名号。」这个大江南北到处寻亲的嵩山盟主,他的名声可响亮了,尤其他身上那本市价高达十万两黄金的旋门赋,武林各方豪杰更是想得到手。

靳旋玑一手指着湖前的两座碑牌,「你刚才说这玩意是门牌?」

「对。」六木边喷着水烟边告诉他,「那是这座湖主人的家门门牌。」

「南岳盟主南宫彻可住在湖里?」靳旋玑很快就遗忘了那两个门牌上写的碑文,反而很兴奋地挨在他的身边问。

「没错。」

靳旋玑快乐地自椅上跳起,「南宫弟弟,我来了!」不费吹灰之力,他要找的弟弟就在湖里!

「等等。」六木镇定的一把拉住他,「为何你会认为南宫彻是你弟弟?」

他的笑容中断了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认亲可有依据?」这样随便去认亲,万一南宫彻不是他弟弟怎么办?

「我的认亲当然有依据。」靳旋玑洋洋洒洒的向他解释,「我要找的亲人都是五岳高手的後人,而能当上南岳盟主的南宫彻,更是南岳的头号高手,而且他也住在我要找的地址上头,所以我要找的人就是他没错。」

「头号高手?」六木嘻嘻有声地摇首,「你漏了一个拓拔飞鸟。」

「谁?」

他伸手指向湖中的其中一座小岛,「这座湖的另外一个主人拓拔飞鸟,她也住在湖里,而她的功夫可不在南宫彻之下。」

「拓拔飞鸟?」靳旋玑连忙抽出袖中的地图和书信详看,「怎么西门弟弟没写?」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来?

他记得出发前西门烈只说南宫彻可能是他离散在外的兄弟,叫他来证实一下南宫彻是不是小弟的可能性,可是却没有告诉他这里会有个意外状况。

靳旋玑愉快地拍拍两掌,「没关系,那我就两个都找。」一个不嫌多,两个不嫌少,多找一个说不定就能多认一个。

「靳大侠。」六木拍着他的肩,颇有善心地以过来人的经验劝他,「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去找他们。」门牌都这样写了,他还看不懂的想去找人。

「为什么?」亲人就近在眼前,不找怎么行?

「寻亲固然重要,但生命更加可贵。」六木还是希望他再考虑考虑。「在你去确认谁是你的亲人之前,我建议你还是先权衡一下亲情和生命这两者之间的轻重。」

「找他们这跟生命有关吗?」听他说得那么严肃,靳旋玑赶忙把太过快乐的心情赶到一边去,先听听还不知道的内幕。

「有关。」六木同情地看着这名外来客,「你是不是没打听过这座湖两个主人的脾气?」

他忙不迭地点头,「是啊。」

「来,让我来告诉你。」六木亲切地向他解说,「这座湖是只能看不能进去的,所以你的脚步最好就到此为止,不要进湖去惹那两个一毒一药。」

「什么一毒一药?」为什么这名称听来就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六木的脸上多了份骄傲,「毒是指南宫彻,药是指拓拔飞鸟。他们两个,是我们衡山出了名的毒仙和药仙,同时也是南岳第一流的高手。」

靳旋玑激动地喊停,「慢着,第一流的高手?」太重要的线索了!

「是啊。」六木愣愣地看着他发亮的双眼。

「六木伯伯,你很了解衡山的事吗?」他兴奋地搓着两掌,打算从这名似乎很知晓衡山大事的男人身上,多套一点他想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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