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字四号房(有间客栈之四)(8)



“知道些什么?”昨晚陆余在与她促膝长谈了一整夜后,不都大抵说过他家重女轻男之事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的?

“许多外地人也同样一样,都认为陆少家世好、人品好、长相又讨人喜欢,按理,应当日日有人前来为他的亲事说媒,但住在这城里的人,可清楚他背后有哪些大哥哥了。”先且不管那票人中有相命的、有当差的、有当盟主的,啧,光是一个吓死人也不肯赔半条命的千里侯,就已经有够糟了。

她皱着眉,“大哥哥?”可陆余不是一点都反对上头有着那些疼爱他的人吗?

怎么陆余说的跟她讲的有些不一样?

“对,就因为身后有着这一大票硬到骨子里的靠山,所以全城没有惹他得起,当然,也无人敢保证,嫁给他后就一定能替他们陆家生个女儿。”在这等群体压迫下,谁敢嫁他嫁他陆家三少啊?万一生不出半个女儿的话,那个下场,不是家毁人亡,大概也会举家贫上一辈子吧。

她怎么也想不通,“生不生女儿真有那么重要?”她是知道他们盼女心切,但没必要严重到吓唬光了所有人,又害得陆余迟迟不能成亲吧。

“当然重要。”丹心朝不住这城里,不懂整个陆家怨念的计然慎重地摇摇指,“陆家可是出了名的要女不要男,偏偏这些年下来,男丁一个接一个的生,因此他们早就对外放过话,谁要敢替陆家再添个男丁,他们九成九绝对会翻脸。”

“这样啊……现下她总算是有些理解,为何陆余非但没被她给吓跑,也不嫌弃她的出身或是她的容貌,反而那般小心翼翼待她,和怕她反悔不嫁的原因了。

“撇开这些不看,光是他继承了陆家的祖传行业,就够教人不敢把女儿嫁给他了。”一想到另一个真正害得陆余无妻可娶的主因,丹心不免要觉得他们陆家可真是害惨陆余了。

计然已经被搞胡涂了,“为何?继承家来有何不好?”

“除了我同你说的那两个原因外,这些年来都无人敢嫁陆少,还有一个主因。”

丹心摸摸鼻尖,也不知这般全盘抖出陆余的底,究竟是妥不妥。

“是什么?”

“他的性子。”说到这个,丹心的叹息就绵长得似是见不着心头般,“陆少他……太极端了。”她想,这一点,应当会是吞月城城民心中永远的痛吧。

“怎会?”是她听错了,还是她们所谈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不知该怎么解释起的丹心,想了想,微笑地牵起她的手。

“依我看,今儿个天气不错,不如我带你去亲眼瞧瞧如何?”与其含含糊糊的说不清静,不如让她亲眼见上一回,这样刀子就应当会明白她在他人眼中有多勇敢了。

连反对都来不及说出口的计然,在办事讲求效率的丹心带着她出了客栈大门,乘着向东翁借来的马车,一路自城的这一头来到了另一头。就在下了车来到陆余日日办公之处后,丹心一手指向前方向她介绍。

“这就是陆少所经营的铺子,也是他陆家祖传的家业。”

“钱庄?”看着钱庄外头所挂着迎风招摇的布招,计然不怎么意外陆家祖传的行业,与陆大少、二少所做的是同一行。

“再看清楚点。”不想一下子就说得太明白,丹心颇为含蓄地向她暗示。

她摇摇头,“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丹心一手指向挂在钱庄外头的墙上,那一块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息表。

“你确定你真看仔细了?”拐个弯不成,她也只有来点直接的了。

计然走近前头,定眼一瞧那块乌木所制,以金漆书写的借金与息表,而后怔愕地张大了眼。

抢……抢劫呀?怎会有这么高的利?

被上头所戴之利给结实吓着的计然,连忙朝后退了三步,再次抬首看清楚方才所见的那一块布招,这才赫见在布招的最左下角,竟写了一行小字---有借无类她讷讷地一手指着店门,“丹心,这该不会是……”

“嗯,正是你所想的那样。”特意来这代陆余扮黑脸的丹心,沉重地向她点头。

计然忙扶着额际,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但我听人说,陆氏兄弟所经营的钱庄遍及全国,可说是皇商中的首富……”

“那是指他那两个不良兄长,不是指他。”丹心不客气地泼她一盆冷水,逼她一块与众人一般清醒。

“那两个不良商,他们天生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赚钱。”

她微眯着眼,“那陆余的专长又是什么?”

“你希望我笼充的说还是严格的讲?”唉,每回一提到这个,除了那个无恶不作的步青云外,全客栈的人都觉得一整个适应不良。

“正确的说。”

丹心以指刮着面颊,“那个嘛……”

“是什么?”虽说已大抵知道心中所猜测的可能是真,但还是不怎愿相信这事的计然,仍是坚持要亲耳听她说出口。

“讨债。”还能是啥?就这个啦。

下一刻,自计然口中蓦地爆出的错愕叫嚷,声音大得让大街上每个路过的行人都纷纷停下脚步。

“他是高利贷?”那个陆余?

“一点也没错。”

趁着春日午后温暖的东风将人们吹拂昏昏欲睡,客栈生意总算稍微清闲了点后,逮着地机的东翁,蹲坐在柜台内的小小椅凳上,对着打从上午去过了陆余所开的钱庄一回后,即像是一直处于想不通状态下的计然开讲。

计然蹲坐在地板上,两手抱着膝盖,张大了一双水灵的大眼,一脸茫然地朝他摇了摇头。

“你可知,状元郎在赴任前,朝廷可是不会给他半两纹银的。进京赴试时,路费、食费,那些普遍皆不是富人,只是寻常百姓家或究人家的书生,是怎张罗出来?”说得头头是道的东翁,希望她早点开窍地以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而中举之后,得先谢师谢亲,还得攀攀朝中的高官司以期日后他们大发财心提携后进,更别说还得在京城交友识朋,花上一大笔酒肉吃喝以及嫖赌上花楼之钱,又该是打哪儿来?”

“不知。”她微张着嘴,好宝宝似地又开始晃起小脑袋。

好……好可爱……

难怪陆余说不退婚,怎么会有这么惹人怜爱的孩子?满心激动又感慨的东翁,忍不住伸手朝计然的脸上摸去。红通通脸蛋、天真无邪的举止、愚蠢到家的目光,呃……是孩子般涉世未深的纯良目光。

以上这三等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家客栈里的悲凉祈愿,今儿个竟像神迹降临般地来到了他家客栈?难道说继陆余之后,深得他宠爱的天字四号房,又增加了良心一枚,以助他抵挡客栈内日益增长的黑暗恶势力?还是他终于出运了?

“咳!”同样挤坐在里头的丹心,用力地出声咳了咳,并顺手打掉东翁频频揉捏着计然软嫩脸颊的狼爪。

“东翁,那是别人的……”一块进来的见证神迹的鞑靼,在提醒东翁之余,对于自己的手脚慢了陆余一步,也是满心深深的惋惜。

啧,他也不过是爱屋及乌,摸摸而已嘛……不能再多吃一旦腐的东姓客栈主人,勉强擦去了嘴边口水,重新振作精神后,继续对难得一见的好孩子上课。

“小余他的两个哥哥,遍交皇亲、官府、仁绅、文人、商贾,既是做生意,你想,他们在金钱上需要周转调度?会不会遭人欠债?要是倒霉点遇上了赖帐不还的,难道真要教他们吃下那数之不尽的闷亏与坏帐,睁只眼闭只眼不收回来不成?”

脑袋里乱轰轰了一早,思绪也被这阵子所见过太多的人事物给搞乱得有若一池春水,计然在听完东翁的解释后,沉默地将这阵子她所听来、所瞧见的所有事物慢慢地兜拢在心底,在了解完来龙去脉之后,她淡淡出声轻问。

“因此,陆家的祖业刚好是个很好的后盾?”很基本的为商之道。

绿痕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