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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四号房(有间客栈之四)(11)



“一万两现银,就三日内。”猛然遭人甩落颓坐至地的童凤人,张口不能成言,脑际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法多想,眼底、心底存的,只剩下方才陆余那连掩藏都嫌懒的杀意。

“来人,把宅里值钱的全都搬了,顺道把他身上的衣裳也给我剥下来!”全然不理会他的陆余,朝旁弹了弹指。

将一切都静静看入眼,倚在大门边等候的大黑,在陆余忙着清点起童府值钱的家财之时,忍不住摇了摇头,再备感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跟在陆余身边这么多年来,也看惯了陆余平日与工作之时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心态,按理,他是该习以为常的,可他至今还是没法将眼前的陆余,与平日那个待人有礼又温柔的陆余给兜在一块,因这两者的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陆余老在口头上说,工作就得尽心尽力,做啥就得像啥,但,陆余也未免投入得太过、扮得太真了,害得他每回见着陆余在工作时,面上那一副非得要人家破人亡、或是赶尽镜框绝时的狠劲,他就不由得打心底怀疑起,其实他们陆家最残最狠的,压根就不是台面上为做不择手段的大少与二少,而是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且人见人夸还人人都爱的小少爷才是……

马车平稳上路后,大黑在绕过市集时,打开身后的车窗,将一旁护车的师弟传来口信带给坐在后头的陆余。

“少爷,那老头还真想卖人至黑市湊钱抵债。”完了,照这情况来看,那个姓童的,这下是铁了心想给他们找麻烦。

“就照老规矩交给东翁去办。”忙着清点账册的陆余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大黑的叹息更深了,“是……”又要花大钱托东翁帮他们买人,还要替那些人安家、安排好后路……

这些年来,他们钱庄究竟是在计债还是在代人背债?

车轮下,颠簸的路面有些不利于车辆行走,坐在车里被路面震得没法安心看账册的陆余,在大黑忽地停下马车时,抬首向外看去,只见前头的民道似是在修,改道行走的大黑,才来到了下个路口,又因巷道里大量往来的人潮而不得不再次停车。

“对了,少爷,这儿是……”没料到会正巧转到这儿来的大黑,盯着路旁的建筑,出声向身后的陆余提醒。

陆余侧首朝窗外看去,矗立在他眼前的,是栋楼高三层的红门蓬楼,满楼的红袖招们,身材婀娜面貌姣好,倚栏逢客便娇娇轻笑,一张马科斯多彩的帕子迎风招摇,可门前拉客的佣仆们一见到陆家特有的黑色马车后,随即大惊失色地赶客并关上大门,没过一会儿,楼上窗扇也飞快地一一关起。

“这就是咱们下回收账的地点?”对这反应再熟悉不过的陆余,慢条斯理地合起手中的账本。

“我大哥、二哥是怎么交代的?”

大黑无奈地据实转告,“二少说,就算是吃了人,也不许吐骨头。”坐在后头的陆余,听了,仅是闷声应了应,似乎也不怎么期待他二哥会手下留情。

大黑回首瞧了他一眼!在他面上又找着了若无其事的模样后,再也忍不住地直挠着发。

“少爷,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想问你。”

“问什么?”

“你究竟是想当好人,还是扮坏人?”这些年来,任他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何陆余都在明里扮个人尽皆知的在大恶人,偏在暗地里又去扮个地下善人?都不觉得矛盾吗?

陆余先是愣了愣,而后随即别过眼。

“好问题。”远方天际的云彩飘过他的眼帘,这答案,我也想知道。

他已经忘了,究竟是在何时起,他渐渐淡忘了那些曾经在他心上萌芽过的梦想,因庸碌的现实生活,总是将梦想化为一朵摇摇欲坠的花朵,再让它随着日子瓣瓣凋落,再随着时光的尘埃埋没在尘泥一昙。

不知为何,现下的他,忽然很想抛下手边所有的翁务,奔回家中,在四号春光甚好的院子中,再次看一看计然对他微笑时的模样,因他总觉得,在那张灿烂的笑颜里,坦坦剔透的都是打心底的欢喜,人间里的忧伤与寒冷,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

但愿……真能那样就好了。

在管家丹心的指点下,自返客栈就急着寻人的陆余,在四号房里找不着计然的人影后,一路寻人寻至柴房,并意外的发现,他以为从没好好吃过几碗饭、老像是被饿过头的计然,此刻正熟练地拿着一柄她自家中带来的柴刀,动作老练地一刀刀劈着柴火,不但力道足、技巧好,就连劈出来的每根柴火大小都差不多。

“你在做什么?”

“你回来了?”犹在忙着的计然没回过头,“我在帮丹心一点小忙。”

打从丹心路经天空四号房,又再见着里头新床的惨况,因而尖叫逃走后,深知丹心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废柴的她,就主动的跑来柴房帮忙毁尸灭迹,省得怕东翁得知这事后会讨骂的丹心,每每在见着她时都会愁容不展,白白浪费了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庞。

很不习惯她这么背对着他,陆余在她忙完手边的事后,即拉着她到柴房里置放的长椅上坐下,两眼一触及她面上总是等待着他回家的熟悉笑意时,那些一直徘徊在他心头不散的乌黑云朵,立即就像是被悠悠的风儿吹散在天际远处。

“怎么了?”放下两袖后,计然不明所以地瞧着他面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看你没生得几两肉,哪来的这一副好力气?”不想告诉他今早发生了何事的他,只是好奇地拉开她的衣袖,直在她细瘦的手臂上东摸摸西瞧瞧。

“为了挣钱补贴家计。”她边说边坐近他的身畔与他肩并着肩,很是喜欢与他这等的亲昵氛围。

“怎么说?”

万般不想提及那个属于自家家中的秘密,可这些日子以来,她又很想证明新床之所以老是会被毁,错误确实是不在她的身上,迫不得已之下,计然也只好吐出她家亲藏了二十来年的秘密。

“你……可知当今武林盟主是谁?”

“斩盟主。”算一算,那夹老是不在家的邻居也连任好些年了。

“那前一任的武林盟主呢?”拐弯抹角的她,诱导式地再问。

“是谁?”有这种人吗?他还以为武功高强到连蔺言也打不过的斩某人,是打从一生下来就直接荣任盟主了呢。

她不情不愿地承认,“我娘。”听说,在她娘亲弃任之后,武林盟主之职,还空悬了近十年。

“怎这事从没听人说过?”陆余登时瞪大了眼,忙不迭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因我娘从不肯说。”她叹息深似海地一手掩着脸,“我之所以会时而力大无穷,时而与常人无异,这全都要拜我娘胎所赐。”

小时候她就习到了一个人生道理,那就是大人都是会骗小人的……不,是孩子啦!或者她该说,每个人的身后,总会有一段年幼无知的好骗过去产。

“怎么说?”

计然顿愣了一会儿,“你有兴趣听?”她还以为,除了她家生女的血统外,肩负着生女使命的他,其实对她这方面以外的事,并不……

“关于我的一切我都有兴趣。”陆余好整以暇地调整好坐姿,再伸长了手环住她的肩,两眼笔直地看向她。

扑面而来的热意,在他愈看愈专注之时,像蓬暖火似地蒸腾上她的脑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挽住他的手臂,习惯性地拉来他的衣袖藏住她泛红的脸。

“为了分担家计,我大约是从十岁起,就开始到山上砍柴并到市集里卖柴,那时我娘拿了颗说是师门秘传神力大丹给我,说是在吃了后,我砍起柴来就会事半功倍。”

至今她仍是不懂,那颗听说能增力十倍的神丹,她家娘亲日日嗑上一颗,连嗑了十来年,也不见有啥神力,就连几个姊姊也都不见其效,偏偏她才吃了一颗,就吃出乱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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