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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难受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无法入睡时,一条清凉的帕巾敷上她的额际,同时在一旁的小桌上传来阵阵药味。
「你的气色很不好。」上宫如意朝她摇摇头,替她拭去满头的大汗后,再小心地将她扶起坐好。
「怎会是你来,丹心呢?」君楠勉强睁开眼,颇意外来这照料她的竟会是这个只见过一回的侯爷夫人。
「她怕会被你们给砍了,所以没那个胆来。」上官如意笑了笑,自小桌上端来药碗,「这是蔺言替你开的安眙药,快趁热喝了,喝了后你就会舒坦点。」
并没有伸手接过的君楠,一迳盯著淡褐色的药汤,在药汤汤面的反射下,她瞧见了一个憔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自己。
「你不想喝吗?」见她迟迟不肯接过药碗,上宫如意只好将它搁回小桌上。
「我不知道……」打从知道怀有身孕起,这两日来,她始终都心乱如麻,又急得如锅上蚁个知该怎么办。若是可以,她真想挽回一切,就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可已既成的事实,又不容得她逃避。
大抵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的上官如意,走至一旁的妆台取来发梳,二话不说地替她梳起发,任由她自顾自地继续沉思。在将她打点好之后,上宫如意坐在床畔,—手轻抬起她的睑庞,轻声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别问我……」她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可上官如意却将她转回来。
「逃得了一时,可逃不了多久。」上官如意一手指向她的小腹,很现实地提醒她,「你要知道,再过不久,你的肚皮就会大起来了喔。」
早已是心烦意乱的君楠,低首看了看尚未隆起的小腹,心底也很清楚,这个肚皮迟早会瞒不住任何事,而这事若不早早有个定论,或是想个法于去解决它的话,那么日后不但会变得更加棘手,还可能会闹成无可收拾的地步。
上宫如意偏首看向她,「你还是不想嫁余将军?」
她仍是老话一句,「不想。」别说是嫁他了,就连现在该怎么去面对那个蓝田种玉者,她都不知道。
「那孩子怎么办?」上官如意先是轻轻叹口气,再以一句话直接打进她的死穴。
模糊了视线的泪光,霎时漫上了她的眼眶,从不曾觉得如此软弱和无助的她,两手紧紧绞握著锦被,像是这样就能抵抗得了什么般。上官如意看了,有些不忍地以帕拭去她的泪,再软言软语地劝著。
「孩于是无辜的。无论你们两家上一辈有何纠葛,我觉得,这本就不应该由你和余将军来承担,更不该由你腹里的孩子来承担。」替她拭完了泪水后,上官如意拍拍她的面颊要她振作点,「你曾对我说过,你不恨余将军,而他也不讨厌你,加上你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你为何不就顺水推舟,认子这桩婚事,也给孩子一个交代?」
「我说过我不想嫁他。」
「那你要在孩子生下来后独自扶养孩子,让孩子没个亲爹?」她不以为然地摇首,「我不认为在这世道下,容得下你这未婚又产子的女人,更别说你还是个将军,这事若传了出去,日后你还要不要做人?」
老早就想过这点的君楠,听了,心头更是狠狠一坠,她紧闭著眼,试著想要抵抗日后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困境,半晌,语带颤抖的她,犹豫下定地问。
「若我……若我不留下孩子呢?」
「你狠得下心?」换上一脸愁容的上官如意,刻意以难过的眼神看向她。
接触到那似在责备她的目光,君楠哽著嗓子,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是任由豆大的泪珠滑落面颊。
「你做不到对不对?」上官如意揽过她的肩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她不得不承认,「我做不到……」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承认,但腹中的小小骨血,的确是无辜的,她没有任何权利去剥夺那尚未出生的生命。
「还是先喝药吧,无论如何,都得为你腹里的孩子想想。」上官如意微微一笑,端来药碗一匙一匙地喂她喝,「眼下烦恼的人不只你一人,你就让另一个人去替你更烦恼吧。」
「姓余的……他有什么打算?」喝了几口药的她,很犹豫地问。
「我不知道。」上官如意心情很好地耸耸肩,「但我想,步青云应当会很快就让他作出决定。」今晚负责来解决这回事的,可不只她一人。
她的心情很好,步青云和另一个男人的则不。
被迫放下手边的公事,看自家邻居跑来他书房里喝酒的步青云,在余美人一连灌完三壶酒之后,再也受不了余美人一副自暴自弃样的他,终於也忍不住发作了。
「你究竟还要喝多久?」搞什么鬼呀,他们的交情又没那么好,没事干啥往他这儿跑?他又没答应丹心他要帮什么忙。
「怎么,你赶我?」余美人斜睨他一眼,在喝光了手中的这壶酒后,又取来一壶。
步青云心情恶劣地两手环著胸,「本侯是很想叫你滚回天字三号房没错。」想要买醉不会回三号房喝呀?他这又不是避风港。
「我不想回去。」一想到自己的房内有个变得病怏怏的君楠,余美人又是急饮好几杯。
「是不敢回去,还是还是不敢面对事实?」生性尖酸刻溥的步青云,嘲讽地盯著眼前这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
余美人迅即一眼杀向他,「我警告你,今晚少惹我。」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步青云乾脆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再一反扯紧他的衣领朝他大喝,「弄大了乐将军的肚子,却没有半点男人该有的担当?是男人的话,就去负起你该负的责任!」
他的气息猛地一窒,撇开步青云揪著不放的手后,逃避地别过脸。
「……我不想娶她。」
「不娶?」步青云冷冷一笑,「那好,你的军旅生涯就会到此为止。」既然软的不成,那大夥就都玩狠一点的吧。
「什么?」不知他为何会突然说到那上头去的余美人,有些狐疑地看向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他。
「身为藏龙营的将军,弄大了一个姑娘家的肚子,却还不愿负起责任娶她过门?」他边说边啧啧有声地摇首,再变脸似的,两眼往当事人身上狠狠一瞪,「这事迟早会传至开国大将军或是陛下的耳里,日后全天下人也都会知情,到那时,就算你不被开革,你认为,在军情与民情舆论下,你还有那资格继续当你的将军吗?」
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的余美人,是有预料到这事若传了出去,最坏的下场不只是他的前程没了,就连君楠的,也会一并被毁了。他俩为国效命多少年了?无论是他或她,定都不愿为此而失去多年来努力的一切,可是……
「我从没想过要娶她为妻……」他将两手伸进发里,总觉得自个儿像是陷入个死巷里,只能拚命打转却找不著个出路。
步青云不客气地回他一枪,「她也一样没想过你会是她孩子的爹啊!」
孩子……
「我问你,你真忍心让你的亲骨血流落在你的家门外?」步青云一把拉直他的身子,以又快又狠的话语直戳进他的心中。
光是想到未来君楠挺著个肚子,被拒在她家的家门外,未婚有孕的她又无法再回到军中,而他俩的孩子,则可能在出世后闪没有他的庇护,在饱受世人异样的目光下成长……一阵袭上他心头的痛楚,在他想到他们母子可能会有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来时,即让他怎么也不愿再想像下去。
「认识你这么多年,也见你同乐将军砍了那么多年,我却从不曾见你真杀过她。」步青云边说边为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酒,「你要杀她或她要杀你,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何你俩从不这样做。」
「我与她无仇无怨。」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而事实,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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