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水在微微发抖，呼吸也变了频率，这份惊慌和歉意涌出来，让李星再问不下去，掌心覆到唐水的额头有些温热，还有一层汗水，李星收回手：“跟我上来。”

行至楼梯前，李星侧身让开，让唐水走前面，唐穗亦识相地乖乖坐在沙发上，没再刷一点存在感。

唐水扶着楼梯扶手上楼，她的确有点发烧症状，但她知道自己走路虚浮不全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李星跟在唐水身后，等着唐水一个没踩稳，然后把他砸下去。

瘦白的手腕随着唐水上阶梯的动作，露出电话手表，鹅黄色的表盘早就褪了色，表带被宽大的五彩编绳缠绕覆盖。

是唐水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功能正常。

行至二楼，唐水转过身，想问李星去哪儿，发现李星正盯着她的手腕看，唐水用右手搓了搓五彩编绳，虚虚捂住表盘：“品质挺好的。”

二楼是运动室、客房和书房，李星推开最里面一间，房间正中间是一张黑色橡木桌子，两面靠墙竖着两排玻璃柜，里面放着一些李星上学时期的荣誉证书和奖牌。

唐水跟进去，在最小的几个格子里，发现了她做的陶艺盘。

李星低身从柜子底部拿出药箱，见唐水正在看小格子里的东西，淡声说：“别人送的，随便摆那里了。”

唐水听李星的在桌子前坐下，李星看了下耳温枪显示的度数，依然是低烧。

“我吃过药了。”唐水说。

李星低声嗯了下，打开一个退烧贴摁在唐水脑门上。

李星本来打算唐水烧的不严重就让助理送她回家，但是他看到唐水的电话手表以后改了主意。

唐水真的变了，变得很矛盾。

绝情的是她，恋旧的也是她。

“星哥……”

李星打断唐水：“唐水，你现在脑子清醒吗。”

唐水点点头：“清醒。”

“你叫我什么。”李星面无表地站在桌子对面，“低烧不至于失忆吧。”

“我没失忆，对不起，”唐水再次道歉，“你应该挺恨我的吧。”

李星却回答：“不恨你。我也讨厌我自己。”

唐水眼眶酸涩，李星的话戳得她心窝子疼。

“我很懦弱，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唐水眼眶盛上流转的水波，“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我没想到……”

我没想到你会痛那么久。

时间怎么不是良药了。

唐水的眼泪在橡木桌上洇出水圈，“对不起，你难过的时候，我一次都没出现。”

李星喉头滚了滚，孤寂的时光何止那些时候。

是唐水走后的每一天。

但唐水现在在干嘛呢，歉疚？忏悔？

李星都不需要。

“别哭了，唐水。”李星声音很轻，无论什么时候李星都做不到对唐水的眼泪无动于衷。

“你不用自责，你没做错什么，”李星笑着摸了摸唐水的脑袋，“哥说得对，人要向前走，即使你不走，日子也会推着你走。”

唐水用袖子把眼泪蹭干，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李星身边，抓着李星的胳膊仰脸看他。

李星如果愤怒生气或者怨恨她，唐水都能接受。可李星越是这么心平气和，这么轻描淡写，唐水越是心慌。

果然，李星说：“我知道你害怕分离，我可以不离开你。”

“我可以做你小哥，就像哥那样。”

李星说：“只是小哥，其他的，没有了。”

唐水摇摇头，“不要……”

“你是妹妹，你做什么我都能原谅你，”李星说，“爱人不行。”

“分开的这九年，永远是我的心结。”

应该说是，唐水曾经的抛弃，李星放不下，原谅不了。李星把话说得委婉了，面对示弱的唐水，李星说不说出狠话。

“爱人也行，”唐水急切地争取，“原谅我一次，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以后不会……，不会了。”

李星摇摇头，唐水伸出胳膊，两个掌心箍着李星的脑袋，不让摇。

“我不要做妹妹，如果只是妹妹，我当初……”

“我在门口等了很久，如果不是有唐穗亦，他得睡觉，明天要上学，我可能在这儿纠结一晚上，”唐水交代自己的心路历程，虽然嗓子哑，努力掷地有声，“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我做的错事，我对你的伤害，就该我来还。”

李星心被人捏着：“什么……”

“我现在还挺好的，”唐水把李星的手腕往下拽，“虽然没你好看但是也没长歪，我有好几份工作，能挣钱，能自理，感情能自己做主。”

李星胳膊挣脱不出来，底线也被唐水拖着往下拽，“你现在需要冷静，你先回去休息，你想好再说。”

唐水胸口起伏，甚至激动：“如果你过得好，我就不会纠缠你了，但是，你很难过，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了，你总是对我心软。再对我心软一次，行吗。”

不等李星回答，唐水自问自答：“你给我一次机会，你看我表现，我认真追你，让你重新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辜负你了。”

李星提醒她：“不会辜负？”

“我知道，之前是我混蛋，我不知道好歹，我认的，你打我骂我都行。”唐水真怕李星跟她算账，说完又为自己辩解，“那个时候，我不想耽误你上大学。”

李星皱眉：“只是因为这个？第一年元宵节的时候，你电话里说的男朋友是真的假的。”

唐水回答地巧妙：“你不会想知道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李星守着最后一份冷静：“别说了唐水，你还发着烧，我送你们回去。”

“爱你的心更滚烫了，”唐水摸摸额头上的退热贴，“这个都降不下来。”

花言巧语说起来一点不害臊，李星丝毫招架不住，绕开唐水下楼。

唐穗亦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睡到了唐水心坎里。

唐穗亦被抱到一楼另一个卧室，怕唐水去二楼半夜梦游或者看不见，李星把自己一楼的主卧让给唐水。

唐水亦步亦趋跟在李星身后上楼梯，先一步占据客房的被窝，李星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唐水，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第68章

“不不不，”唐水连连摆手，“我是说我睡客房，你睡一楼，你认床。”

“要么睡一楼，要么你立马走。”李星不愿意跟唐水废话，也有点儿误解以后的尴尬。

当晚，唐水枕着李星的味道入眠，是她这几年最安稳的一晚。

唐水在梦里回到了小时候，和李星一起上小学，初中，一起上课，一起去课外班，那些曾经没什么意义的小事，唐水在梦里一次次回味。

模糊中有人拨正了她的脑袋，唐水睁眼抓住了她耳边的手。

“退烧了，今天周四，唐……”李星没记住唐穗亦的名字，“他应该上学吧。”

“唐穗亦，叫唐包子就行，”唐水坐起来，胡乱地点了几下头，“几点了？”

“五点半。”

“还早，他八点才上课，”唐水又摸枕头想躺下，摸到一片潮湿，笑了笑，“不好意思星哥，你再换一套床品吧，我好像流口水了。”

李星低声嗯了下，他本来是坐在床边，见唐水又躺回去，准备起身离开。

他没说，半夜一点他下楼给唐水量体温的时候，唐水在梦里哭湿了枕头。

“星哥，”唐水又叫住他，“早上吃什么啊。”

“保姆今天请假了。”李星说。

“我想吃你做的……”唐水没说完意识到是自己住别人家，是自己在追人家，改口道，“我想给你做饭吃。”

李星没说话，转身出去把客厅、卫生间、厨房的灯都打开。

唐水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戴上围裙打开冰箱，嘟囔着：“我看了好几天食谱了，应该可以做熟一顿饭的。”

冰箱冻层里有虾，唐水很快决定：“就做虾仁青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