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水通风报信：“哥哥问了你的地址，口气还挺急，可能要去找你了。你用了啥方法啊？”

“我听的你的啊，还挺管用，”兰薇心下一喜，“把唐包子抢过来。果然你哥就跟着来了。”

哦，唐水说那就好。兰薇又问：“你那边怎么样。”

“星哥骂了我一顿，但好歹是理我了，”唐水说，“你到底送了什么啊？”

“当然是好东西，”兰薇说，“不说了，我先收拾一下。”

兰薇把家里收拾得尽量温馨，换了身运动服，等一会儿唐盏来了，打算跟唐盏好好谈谈。

唐盏没找到门铃，直接拍门，兰薇赶紧打开门：“嘘，唐包子睡着了。”

唐盏把协议扔茶几上，沉声问：“兰薇，你这些天频繁和唐穗亦相处，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兰薇有点傻眼，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想当唐穗亦的妈妈。然后……”

“然后什么啊！？”

“然后和你在一起。”兰薇坦诚道，“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唐盏愣了愣：“你这顺序是不是有点问题？”

兰薇点点头，说：“我怕你不愿意见我。有唐包子傍身，我更有把握。”

唐盏坐沙发上，无奈道：“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长年龄不长脑子的就唐水一个，没想到两个全被我遇上了。”

兰薇去卧室门口看了眼，唐穗亦没被吵醒，正睡得熟。

“还有一个是谁啊？”兰薇坐到唐盏对面。

唐盏深深看兰薇一眼，没吭声。

兰薇把《抚养权变更协议》收起来放抽屉里，试探地问：“那我换个顺序，行吗？”

“呵呵……”唐盏一笑，“我真是好奇，你还能整什么么蛾子。”

兰薇倒没什么好主意，但这个乌龙她不想认，免得唐盏再骂她没脑子，便出卖了队友：“这全是唐水的主意。”

物业管家还要往外拿，李星一手按在箱子上，“这不是我的东西。”

姓李名星，门牌号都对得上，物业管家说，这得李星自己处理。

李星思考半晌，唐水是真欠教训。

软件上的小女孩儿今天去的地方挺多，先去了一个陌生的小区，又回了乡下，去了按摩店停留，此刻停在了加悦澜湾。

李星给唐盏发消息，说他回国了，问唐水干嘛呢。

唐盏说反省呢。

李星认床，在陌生的国度睡眠品质更差，他也没倒时差，此刻用高浓咖啡吊着精神，整理了唐水这几年的病例数据，在计算机上查阅对比与唐水眼疾相似类型在全球范围内的病例和学术论文。

累且饿，保姆放了假，李星拿起手机订餐，没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

唐水那边把唐穗亦早上就送去了兰薇家里，她今天有别的事儿做。

打车回了南城乡下一趟，回来已经是下午，又去按摩店找刘心丽借了个东西。

只等星哥回来。

晚饭时间家里只有兄妹两个，唐水问：“星哥今天跟你聊天了吗？”

“聊了啊，”唐盏故意道，“你星哥一会儿就到家，你不知道吗？”

唐水不知道，李星没告诉她。

“不过告诉你有啥用，是吧，”唐盏说，“你不会开车，接不了人，又看不见的。”

唐盏看着妹妹，表情真假难辨：“你星哥晾了你十多天，估计是凉了。他怎么会跟一个拖油瓶过一辈子呢。”

这是唐盏第一次说妹妹是拖油瓶。

所以唐水离家出走了。

背着一个双肩包，带着狗，点着盲杖。

唐水在美国疗养院用过盲杖，一直都不是很熟练，因为她一旦能看见，就不会再去碰那东西。

唐盏那几年将她保护得好，唐水也没在看不见的时候出过门。

初冬的夜晚是冷的，不过唐水已经走得微微出了汗，她走走停停，用盲杖感知脚下的路，比别人慢得多。

唐水把手机调成盲人旁白模式，给刘心丽发了一段消息：“丽姐，刚才有小朋友经过说我走路像智障。我明明是视障。”

刘心丽可能在忙，没回唐水，唐水也没等着，就是觉得好玩儿，随手分享给刘心丽，唐水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跟着耳机里的导航走。

从加悦澜湾到别墅园有看不见的地方，也有看得见的地方，唐水都尝试着用盲杖和塔塔的指引往前走。

唐水头一次觉得盲杖划拉地面的声音，没那么刺耳难听。

可能是因为这段路，是她真正开始勇敢的的起点。

唐水一路都没有偷偷睁眼，直到导航播报已到达目的地。

已到达目的地。

唐水已经认识别墅园的门卫了，那门卫问她：“你拿个棍子做什么。”

唐水握着盲杖哈哈一笑：“敲打那些不给我开门的人。”

按门铃的时候担心星哥已经睡了，不过那也得叫醒，她来一趟可挺不容易的。

李星本来以为是物业管家送外卖，看到唐水的那一刻明显愣住了。

是唐水。

只有唐水。

李星眉头皱得深，唐水把盲杖靠一边飞扑到李星身上，久违的拥抱让唐水心满意足，高兴道：“我好想你。”

门口是最灌风的地方，唐水无赖般抱着李星往门内挤，李星完全是下意识地抬胳膊护着唐水往后退。

唐水转身把门关上，低身解开塔塔身上的牵引绳，掏出手机，关掉定时器，唐水仰脸说：“一百二十七分钟零六秒”

这段路唐水走了一百二十七分钟零六秒。

导盲犬，盲杖，冬季晚上十点，李星拧着眉问：“唐水，你自己来的？”

唐水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她终于见到星哥了。李星真是咬着牙克制着才没打唐水一顿。

李星蹲唐水身前，拽拽她的裤子,瞪一眼问：“摔了没有。”

唐水十分自豪：“没有!”

塔塔很安静地站在唐水脚边，跟李星对视。

“好热啊，我出了很多汗”唐水解着羽绒服的牛角扣，给自己安排地明明白白，“我泡个澡。”

李星冷着脸把唐水拽到浴室，给浴缸里放水，一边放水一边帮唐水脱衣服。

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添新伤，李星的脸色才好了一点点，转头就要走。

唐水拉住李星的手：“给我准备干净睡衣哇。”

说起衣服，李星就想到那一箱子奇装异服，“你寄东西怎么不跟我说呢？那你下次寄东西写自己的名字。上面写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我的，我就会打开。”

“你收到啦？”唐水也好奇兰薇到底准备了什么，“怎么样，是好东西吧。”

李星表情一言难尽：“你就胡来吧，小心自食恶果。你脑子里没个正经的。”

“我脑子里都是你。”

“满口胡扯。”李星拧了唐水脸一把，劲儿不小，拧得唐水呲牙说疼。

李星对于唐水这么晚独自出门的火气还没下去，唐水在浴室泡着，李星去给唐水找睡衣，连带打电话质问大哥。

“哥，唐水没在家你知道吗？”

唐盏在那边有点微微喘：“知道啊，不是去找你了么。”

“你知道!?”李星震惊不解，语气更急了，“你就让她自己这么出来？”

“唐水又不是小孩儿了，”唐盏说得挺理所当然，“她想去哪儿就让她去呗。”

“哥！”李星不明白哥的心怎么突然变这么大，哥怎么做到一点不担心的口气的。

李星还没说完，就听见唐盏那边有汽车经过鸣笛的声音。

唐水不会知道，她迈出的第一步，走的第一段路，加起来用了三百八十一分钟十八秒。

“星哥，星哥，星哥，星哥，”唐水在浴室里喊，“我洗完啦。”

李星找了一块毛毯给塔塔当临时窝，看了一眼浴室门，“洗完就出来。”

“我今天走啦好久，走不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