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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陈之夏把扔回去的那件外套重新叠了整齐,“是我没让她来。”
“怎么不让来呢?你不是特想见你妈?”
陈之夏没多解释,抬起头来,反问:“姨妈,那你有空吗?”
丁韵茹没反应过来:“……嗯?”
意识到这么说可能不够清楚,陈之夏顿了顿,又补充:“我是说,姨妈,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北京上学?”
离开的日子一天天接近,张京宇半个月前征兵入伍,丁韵茹与姨夫彻底分家,这段时间都情绪不好。
更多的还因为,陈之夏也要走了。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丁韵茹平素对她有多好,近来就有多么不舍。从不挂在嘴上,但这些谁都看得出来。
出发这天,丁韵茹可比陈之夏高兴多了,指着飞机舷窗下的大海,城市,两翼涌动的白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比如她第一次坐飞机是90年代姨夫带着她,彼时她正怀着未尚未出生的张京宇;比如他们二人是如何不顾那位陈之夏素未谋面的外公反对,恋爱、结婚、生子,在港城白手起家;比如离婚协议办下来那天,她和姨夫似乎都猛然意识到了,彼此之间可能还有那么一丝丝不舍与后悔。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陈之夏不禁想起,张京宇曾故作成熟地说,人和人总要分开的。
这种现象,平常到就像是有某种红色翅膀的漂亮水鸟,迟早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般的自然。
正值酷暑,北京比沿海的港城更燥热,出了中央空调笼罩的机场,没多久就汗流浃背。空气很闷,令人难以忍受。
各个学校派了大巴前来接应,出口处停的满满当当,写着“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从机场一头拉到另一头,光是S大和A大的大巴就霸道地停了一长串儿。
有个高高壮壮、皮肤略显黝黑的男生,从其中一辆画着巨大A大校标的车上跳了下来,喊了一嗓子:
“——各位A大文学院的同学和家长,麻烦上我这辆!”
丁韵茹热得跳脚,扇着风,赶紧腾出只手推陈之夏跟上去。
到了跟前儿,那男生接过她的录取通知书瞄了一眼,细细打量起了面前白白净净的女孩儿,登时粲然一笑:“居然是同专业的学妹!我还以为是艺术生呢,快上来吧!”
上了车,那男生又开窗,又帮她放行李,陈之夏难挡他热情,要自己来,眼见着他一股脑地已经给她放好了。
丁韵茹:“谢谢啊,小伙子。”
“不客气阿姨,你和学妹往门前边儿坐,凉快点儿,空调足。”
“好的好的。”
丁韵茹笑眯眯的,赞赏地打量着忙上忙下的男生,还气哼哼的:“瞧瞧,哪儿非要人来接呀,学校的车不就在这儿等着么,万一你稀里糊涂上错车了怎么办,你和那黄叔叔也不熟——你妈心也真是大,当初她让你一个小姑娘自个儿来港城我就觉得很匪夷所思了!”
陈之夏笑了笑,道:“姨妈,我都快十八了,没那么笨。”
“你就算二十八了那也是个小孩啊,”丁韵茹兀自伤感了起来,“你这马上可就要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了,真让人不放心。”
正说着,陈之夏手机响了。
她还没看清楚是谁,丁韵茹立刻斜过来一眼,啧啧道:“哎哟!我怎么忘了,还有被我打过一巴掌的那小子呢!他也在北京吧。”
不是江嘲,是冯雪妍。
冯雪妍前天就到上海了,估摸着陈之夏的时间也该落地了,于是打来电话问候。
“听说北京今天最高气温38度了!天啊,这真是火炉吧,你都不知道,上海下了好几天的雨,我衣服都晾不干,港城虽然也爱下雨但总有风吧,这里跟我想象中一点儿都不一样!”
冯雪妍可是一肚子的委屈:“陈之夏,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好想回家,早知道跟你一起去北京了,感觉室友都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来外地上学放眼望去谁也不认识……”
陈之夏被她感染得也有点难过,还是笑着宽慰:“才去了几天就不好相处了?你那么开朗,有什么好怕的呀。”
冯雪妍说到底是不开心许久都见不到张京宇,委屈极了:“那我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哦,你不要因为在大学里交了新的朋友就不理我了。”
“怎么会,”陈之夏说,“你想我了就打给我吧。”
“嗯!”
“你今天到北京,江嘲联系你了吗?”
“……还没有。”
“那你到学校安顿下来我们再说,和阿姨在北京好好玩儿两天!”
“嗯,张京宇说他会定期打电话写信给你的。”
冯雪妍又有了哭腔:“知道啦。”
挂了电话,丁韵茹听出了是冯雪妍:“妍妍一人去上海也难过啊,可京宇分儿只考了那么点儿,自己不争气,你看他也不像个能静下心复读一年的样子,当兵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出路了。他要是没个好前途,我都觉得他配不上妍妍。”
那位叫黎望的学长在行车过程中抽空来找陈之夏交换了联系方式和微信号。他实在热情,下车进了学校还一边为她作介绍,一边带着她把入学流程都办妥了。
A大的建校历史悠长,校园是半开放式,大到令人咂舌。
四处错落着已经单独成为景点的园林群,还有一座座颇为现代化的教学建筑,对比明烈却并不突兀,更显这座学府的底蕴深厚,有若包容万物。
黎望送她们到了女生宿舍区才作别:“宿舍楼里有电梯,就不送你和阿姨进去啦!小学妹,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直接打给我就好!”
陈之夏很是感激,浅浅一笑:“谢谢你啊。”
宿舍安排在C栋612,是六人间,丁韵茹还夸张地开起了玩笑:“咱家611,你现在是住在对门的妍妍家了啊!”
陈之夏也好笑极了,决定等下就告诉冯雪妍。
陈之夏到得晚,靠窗右边的下铺有张空床。她便把行李放了过去。
来自天南海北的室友们互相小心地打量着陌生的彼此,热情的家长拿出从当地带来的水果特产分享。
丁韵茹还同陈之夏咬起了耳朵,后悔道:“该带点儿咱港城的石榴或者生鱼片来的,一开始就要搞好室友关系,就你一个没带,大家对你有想法怎么办?”
陈之夏悄悄笑一笑:“这才是第一天嘛。”
“第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呀!”丁韵茹煞有介事的,“你先收拾着,我买点儿东西去!正好你这日用品什么的也没有。”
“等下一起去吧?”
“我去就行,你和室友说说话啊,别那么内向。”
正收拾床铺,对面上铺的大眼睛女孩儿观察了她许久,搭话道:“2号床,你长得好白啊,腿又好看,你是舞蹈生吗?”
“啊……不是,”陈之夏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会跳舞。”
“喔,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一个宿舍应该都是一个专业的呀,”女孩儿搭话才是目的,趴在床上,笑吟吟地朝她伸出手,“你好啊,我叫高帆。帆船的帆。”
“你好,我是陈之夏,”陈之夏赶紧回握住她,腼腆回应,“夏天的夏。”
“我来帮你吧,闲着也是闲着!”高帆麻利地翻下床,还拿出两个橙子塞给她,“等下你妈妈回来了你们一起吃吧,很解渴!”
陈之夏心下轻轻的,终究忍住了想否认的冲动,抿唇一笑:“好呀。”
高帆是苏州人,陈之夏的妈妈也在苏州,二人聊着天,她忍不住了解了许多有关于苏州的点点滴滴。不过倒是没多少下意识的记挂。
另外两个在场的室友也互相介绍了自己,娃娃脸的南方女孩儿叫周晶晶,还有个很有个性的寸头女孩儿,叫戴思佳,比较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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