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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韵茹还很惊奇,叫不住他,直嚷嚷:“饺子还没上呢,怎么就出去啦?我还特意包了你最喜欢吃的香菇猪肉馅儿!这孩子。”
对于这段婚姻,丁韵茹好似一直都看得很开。
这可能也是张京宇最不舒服的地方,他们母子关系自打他进入了青春期,就变得非常别扭,丁韵茹是个严母,张京宇有时出奇的细腻,想安慰都找不到机会。
“之夏,你不和京宇一起去吗?”丁韵茹见她还雷打不动地坐这儿,问道,“每年那边都很热闹的,不和同学们出去看看烟花呀?”
陈之夏知道自己如果走了,就彻底剩丁韵茹一个人了,这么大过年的,外面万家灯火,一派欢欣,该有多么寂寥,冷冰冰的。
“我就不去了,”陈之夏找了借口,说,“姨妈……我还没吃饱。”
“行,”丁韵茹笑呵呵的,“那就多吃点儿吧,学习那么辛苦,得多补补!睡前姨妈给你热袋儿牛奶喝了,加点巧克力粉你喝的惯,对你睡眠好。”
“嗯,好。”
二人盯着电视机屏幕里不断缭绕的红黄蓝绿,昏昧的灯光落在丁韵茹的脸上,到底看得出有点儿落寞。
陈之夏在这边细嚼慢咽,丁韵茹跟着那小品时,不时同她干巴巴地笑一笑,其实也倍感无趣。
没过多久,丁韵茹便下了决心似地说:“走吧之夏,咱们也去看看烟花吧!姨妈上年纪了,京宇也快考学出去了,现在我也得为自己活一活了!咱俩守在这儿干嘛呀!”
去了才知道有多热闹,用人山人海形容毫不夸张,黑压压一片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堵在偌大的口岸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丁韵茹和陈之夏去晚了,只能遥遥站在观景桥的人堆儿里,位置倒还好。
临近跨年的0点,冷焰火沸腾而起,夜空一瞬被照亮,桥上桥下的人便跟着热烈高亢地呼喊起来,余烬星星点点落入海面,还是尖叫不断。
比去年她生日在北京的夜间游乐场看到的盛大辉煌,然而这么一对比,更觉得那次对于她来说的意义特殊。
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他。
想知道这样的除夕夜,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放了寒假,不若上学期间的两点一线,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忙,他们好一阵子没见面也没联系了。
当然,更多的是他单方面的没与她联系。
就总是她一人的碎碎念。
2013年2月2日 11:39
【今天起晚啦,昨晚睡得不好。】
2013年2月4日 23:34
【想了想,今年还是不回老家了吧,不然能见你的时候会见不到你。】
2013年2月5日 20:44
【和姨妈出去办年货啦,还是没习惯港城人喜欢吃海鲜。市场里都臭臭的。】
2013年2月6日 19:07
【过敏了,胳膊和脸上好痒啊。原来我最多只能吃虾。】
2013年2月8日 07:35
【今天起得很早!但是有点儿坚持不住了,好想赶紧考完去北京。】
2013年2月8日 18:35
【姨妈今天收拾我房间发现了你的旧校牌,我好紧张啊,但她居然没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藏好了的……】
2013年2月9日 21:22
【张京宇说出去看烟花了,你要不要去?你去的话我就和姨妈撒谎出来。】
2013年2月9日 22:07
【好想见你。】
……
刚出门前,她还发了短信给他。
2013年2月9日 23:11
【要去看烟花啦。】
——这些都没有回复。
找好角度,对着天空拍了照片,陈之夏略略浏览了下,删掉了怎么看都不那么完美无缺的几张,听到旁人又开始叫嚷:
“又开始放啦!”
她赶忙再次把镜头对准炸裂出绚烂色彩的夜空。
听同学们说,最近有一种叫做“微信”的新手机软件,可以只用上网流量传送图片和消息,很方便。
但她用的翻盖机版本过旧,并不能安装,就只能把照片还是以彩信的形式发给他。
人群密集,信号很差,左右呼天喊地,搡来搡去,她高举着屏幕焦灼地盯着传送的圈圈转呀转,手机差点儿掉到桥下去。
发了五六张图片,烟火都不知炸开过几轮儿,只有一张完整地传送了过去。
陈之夏的手指冻得发僵,她心想,全部发过去了可能都不会有回复,她这时突然感到无比失望,就要收回手。
一张就一张吧。
蓦地,有电话打过来,手机在掌心震动了起来。
她很清晰地就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
心下腾起了惊喜的预感,不知谁突然冲撞了过来,她险险就被撞倒,丁韵茹不悦地嚷了声儿:“小心点儿啊!行不行!人被撞下去你负责吗!没长眼睛啊?”
那人低头又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陈之夏接起了电话,周遭吵闹,她不住地“喂?”了好几声,才依稀感受到了电话的那头,似乎与她这边有着一样凛冽的风声。
他的嗓音在风与烟火中,显得低沉又缥缈。
“你在哪里。”
“……我在,”陈之夏环视一圈儿,“我在港湾广场这里看烟花。”
“我知道,”烟花落下,便能听到他语气中一贯的倦懒笑意,“我是问,你现在位置在哪,我到了,来找你。”
——他也来了吗?
“呃……这里,应该是一个桥,”陈之夏雀跃极了,但昏头转向的一时也说不清这里是哪儿,有点儿着急,“人太多了,我下去找你吧!”
“好,”江嘲说,“别挂电话,让我听听你。”
“嗯!”
好在丁韵茹没发觉异常,陈之夏拽了拽她的袖子,信口便道:“姨妈,我肚子有点儿疼,我想去上个厕所……”
“人这么多,”丁韵茹皱眉,“等会儿结束了去呀?马上跨年倒计时啦。”
“好难受……”陈之夏装出难忍的样子,微微弯了腰,“好、好像……来例假了。”
“哎哟!带没带卫生巾啊,”丁韵茹这下比她还着急,赶忙掏口袋,“我只有卫生纸了,姨妈去给你买?”
“嗯,嗯,带了,我感觉今天快到日子了,揣了一包,”陈之夏生怕她跟过来,“我、我自己去吧姨妈,马上回来找你!别等会儿咱俩都没位置看了,我顺便给张京宇打个电话。”
丁韵茹可知道张京宇一出门那电话就打不通了,也正担心,忙说:“那行,你快去吧!跟京宇约个地方咱们一起汇合——你也别走太远啊,知道公共卫生间位置不?”
“我找人问问就行……”
逆着人群挤出去可比挤上来难太多。
冬夜空气薄冷,想见他的念头过于强烈,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冲撞着,一心往外奔逃,都感觉哪一刻自己会溺毙其中。
电话没挂,循着他所在附近的某处地标一路过去。
这座城市对于她说到底还是异乡,她找了一圈儿下来,只觉得四面好似天旋地转,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一处,什么也找不到。
“看到我了吗?”
“没有,我还没找到你说的……”
“——等一下,”
迎着四面嘈杂,他的嗓音却是倏地稳稳当当落入她耳中,“我看到你了。”
“……嗯?”
“别动,我来找你。”
陈之夏于是不动了。
海浪卷着风声呼啸,陌生的面孔一个个迎面经过,只有烟火不断在她头顶沸腾,如此吵闹,周围都是人。
他居然已经看到她了吗。
患得患失到了极致,她心底一时都在想,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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