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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到此后每年,从不落下。
陈之夏心生烦躁,她从包里翻出烟来,也点起一支。
雪雾飘摇,她吞吐着烟气,宁静恬淡的侧颜透着清冷的媚,指甲没有很张扬的颜色,却有种故作不出的熟稔。
与从前的她判若两人。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江嘲又问她,他好像很坚持这个问题的答案。
“忘了。”
她冷淡回答。
“和程树洋在一起后?”
“……”她神色寂然,这才终于直视他。
他这么频频地提,好似频频在意她身边有了别人。
江嘲咬着烟,单手抄在口袋,脊背向后,散漫地靠住了车门,他当然也不介意她是怎么认为他的。
这须臾之间与她的靠近,他好整以暇地为她垂下眸,几乎字字顿顿落在她的唇上,“我知道了。”
“——那就是,和我分开以后。”
静默的氛围携着风雪,在彼此之间弥散开来,有人在路边不住地焦急招手,刚看到有人来,很快就有人走。
整个世界就这么有条不紊地,在他们面前运转了九年。
就这么与他和她,也无关紧要了,整整九年。
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九年。
快到一晃而过,却又如同近在眼前。
陈之夏看着他,空中坠下的那片冰雪,跟着落在了她眸中。
她的眼神以及回应他的语调,头一次的有了情绪,也透出了无比的讥讽。
“江嘲,你就这么忘不了我?”
第69章
想起那几年, S大与A大的校友通讯录还有关联的时候,A大某位校友的Facebook更新的照片里,出现了她的身影。
彼时她应是才结束在欧洲修完的研究生课程, 折返曾经交换学校所在的京都,与友人们共同在居酒屋庆祝。
燃烧的壁炉,芭蕉绿叶与火一般的绣球红花衬托, 姿态淡雅的女人被簇于那酒红色灯光里, 手捧酒杯,正是微醺。
她一身随意的黑衣黑裙的素淡打扮,头发也慵懒地挽在后颈位置, 甚至只身处角落, 就非常的打眼、迷人。
彻底地出落成了他没见过的模样。
完完全全。
他那时就看了她很久。
一如现在。
“——忘不了也没关系,”
不等他开口,她倒像是在认真地宽慰他哪一刻对她的所谓怀念,抬眸,轻轻笑着。
“无论是和我们灵魂合过拍,还是身体合过拍的人,都很容易让我们忘不了吧?连我到现在,想一想,都有几个很难忘的人。”
她显然不觉得,他是忘不了她的, 或者他是她口中的某位存在。
“……”
江嘲微微地皱了眉。
“而且就算,”陈之夏又顿了顿, “我们之间这两者都没有过, 偶尔会想起, 偶尔会对对方感到好奇,不也很正常的事情么?
“江嘲, 这么多年,你肯定也有很——多。”
她的话音未落,旋即,下巴便被个略带强硬的力道捏住了。
男人侵略感极强的气息,倏然,便朝她倾压了下来。她被迫仰起了脸,对上了他的那双黑眸幽沉。
她一时心惊肉跳。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有点好奇了,”江嘲是用了些力道的,两指叩住了她的下颌,长眸敛起,“你和程树洋是哪里比较合拍?”
“你说呢,”陈之夏逆来顺受般地看住他,眉眼之间落了些许微微的风尘气,“当然是哪里都比你合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过去不够合拍?”
“——不,”她反而俏声,就像在感谢他在这暴雪天好心载她一程那样真诚,“就是多亏有你我才知道,原来,我和别人也可以有更多的可能,我和别人也可以很合拍。”
更多的可能。
更多暧昧的可能。
更多,他没见过的可能。
与他无关的可能。
那一日看到她戒指时的情绪,又被撕开了来。他已经极尽全力在遏制了。
“你和别人?”
江嘲滞着语气重复了遍,真真被气笑。
“是啊。”她乖巧地点头,没有一丝一毫挣扎。
“那就是,没可能再和我?”
他听到自己的嗓音有若从喉咙磨出来。
“……你真的,”陈之夏真的有些没耐心了,“哪来的勇气,来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要等你再玩儿我一次么。”
江嘲沉默下来。
终于意识到,有的话,或许早说晚说,都是这般的结果。
她如此的坚不可摧。
“——你满意了吗?我可以走了么,”陈之夏又笑,“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再用什么‘爱不爱’、‘要不要再见’这类的话告别了吧?”
到底也不需要他来同意。
她轻轻地,且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
只有雪从江嘲手中的伞面滑落,扑簌簌地落了他满肩,好似留下的也是属于她的动静。
他的掌心剩下零星的凉意,空空如也。
江嘲看着她,几乎愣怔,真是便有点儿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他宽阔的脊背微微弯下,抵住车门,好半天才站直身,也顾不上是否体面,把自己空荡荡的手,收回一侧的口袋。
在她将要抬脚要走开的一刻,忽然又问了句她:
“你什么时候结婚。”
陈之夏猜到了,近来他一定私下了解过了她。
就像是默不作声地收下她所有的换了邮件抬头的信件。他或许早就知道,是她想来同他寻求合作。
她突然对自己有一种深深的厌恶。
“怎么,”陈之夏顿住脚步,更是冷嘲,“你要来吗?”
江嘲像是非常认真地在关心这件事:“你要请我吗。”
陈之夏彻底对他失去了所有的情绪,她扬了扬唇,冷酷道:“我不会请你的。你应该知道,我早就不想见到你了,对不对?”
“——好,”江嘲咬着烟,嘴角微勾,了然点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
她轻轻地皱眉。
“我也不会来的,”
火光映在他薄白的眼皮,像是有雪在无声熄灭。
“因为我现在就想抢走你了。”
“……”
冷雾在彼此之间飘渺,面前高大笔挺的男人与他这倦漠的嗓音,好像须臾之间,就能被风吹散。
他眼中那一如既往的作弄,还有浮现而出的恶劣与玩味,全然掩饰不住。
“——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考虑,给我个说法了?”江嘲强势地道,“不如你现在就和我开个价吧,《迷宫》这个项目我是一定要的,你不给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到手的。”
最后,他还很故意地向她低了下身,嗓音带着混沌的危险,“你可能不知道,我最近一直都在想我和你的事。”
“……”
“除了你,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到现在,好像就没有我拿不到。”
从来如此,陈之夏到底是什么也藏不住。
江嘲在瞧见了她为他流露出的那一丝情绪后,他的脸上也兴色更深。
哪怕她眼底浮现而出的厌恶。
也是他想看到。
陈之夏的脊背绷的笔直,她也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向后退了步,躲过了他向她追随过来的伞。
“……那好啊,”她维持着公式化微笑,“那就随便你怎么想吧。”
“但是我也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达到让我满意的程度之前,”她说,“你想都不要想。”
他挑了下眉,“也包括你?”
不等再看到他接下来的表情,或是再紧跟她而上的哪句混蛋话。她不再与他纠缠,便利落地转了身,阔步地离去。
说了没必要和他告别,她自始至终都没再回过头,就像是宁愿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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