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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夏用笔在工作文件上用流畅的花体英文字做批注,薄冷的光线落在她的眉目,如此安安静静,清清冷冷。
像是没有任何能引起她波澜。
张沫拉着李斐这么七嘴八舌,好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停顿了下:“喂,陈之夏。”
“嗯?”
“我嘴皮子都快说疼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听我俩在这儿给你演节目呢?”
陈之夏的红唇浅浅弯起,笑了笑,拿起手边的咖啡浅酌一口,“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又抬眸,问李斐:“你怎么今天没跟着去展会现场?不是都准备好久了么。”
“——我,”李斐怕她责怪,讪讪道,“我们组的那个稿子不是不太行嘛,我就想着,小陈总监你和沫姐在这方面的经验更足,正好,我再学习学习……我以前就是个给儿童绘本画插图的,偶尔会用用Blender、CAD什么的,细节上的确实处理不是很好。”
“展会那边,Kira那会儿说她想去,我就让她替我去了,”李斐说着,难免又有点担心,“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最好别。”陈之夏也说。
怕什么来什么,几人咖啡还没喝完,Kira就火急火燎来了电话,都带了哭腔:“沫姐,VR展台的设备坏掉了,我去找了在场的工作人员,根本不理人的!
“主办方说让我们临时撤掉LED屏,把那块儿东西给换了!”
“怎么办啊!11点就开始了,都这会儿了……我上哪儿换去啊?”
张沫就说怎么右眼皮从早晨就开始跳:“胡明亮人呢,没想想办法?”
“哇!一早上都没见人啦——”
“……”
电话是免提,听着就够让人头痛,渐渐的,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慌了阵脚。
没一会儿,邢义恒打给了陈之夏,唉声叹气,显然是没了法子。
每次这种事情,就只会想到她。
陈之夏低头处理工作,默不作声地听完了这么几通电话,到底是件关乎紧要的事儿,大伙儿完全拿不定主意。
尤其李斐简直后悔不已,还被会展策划打电话给骂了一通,啪嗒啪嗒直掉眼泪。
末了,陈之夏在文案稿上做完了最后的批注,缓缓抬起了头来。
“你去了也是这个结果的,霉运要来怎么能挡得住?”
她冷妩的面容上不见一丝慌乱,目光静静地环视一圈,看着李斐,“走吧,一起去想想办法。”
陈之夏也隐隐预感到,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毫无道理。
就像十七岁那年,某天莫名其妙的智齿疼痛。
尤其在室内还感受不到半分,顶着狂风出了门,眼见一场暴雪浩浩荡荡兜头而下,整座城市都要被淹没。
这一刻,她有了末日再次轰然在头顶降临的感觉。
还不止如此。
公司前的那条路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乘地铁过去,转了两条线,结果最后一条线也因为客流量过载而暂时停运了。
剩下的路途倒是不远,但眼下一辆车也打不到。
很难说不倒霉。
陈之夏能想到最快的,也是唯一的挽救方式,还是《迷宫》——
她让李斐带着美术组的技术留在公司,继续完善建模,全程用手机相机跟拍录像,不用多么精致,这样反而可以展现最原始的“真诚”,等下到了会场,就把这个替换到LED屏幕上滚动播放。
也只能这样了。
沿路一边招手一边失望,四面八方都寸步难行,不出一会儿,路边的积雪都高高没过了脚踝。
找了处稍能遮挡的地方暂时歇脚,张沫冷的打哆嗦,“救命啊,这怎么过去啊……”
她简直想把手机扔掉了:“看看!又催了,陈之夏你就是太有责任心了,其实这项目砸了也就砸了,展览没人管就算了嘛——你越好用能力越强,所以什么事才都找你!”
陈之夏攥紧了领口,半张脸埋于围巾之中,只露出双清冷的眼睛,目空一切地望着这场灾难般的雪。
她的脚冻得冰凉,已经没了知觉。
“还说你要辞职——我看那天你就该一走了之了!你知不知道,‘灵动制作’现在如果离了你可真是运转不起来了,你看这上上下下哪里有一个省心的!
“就凭你这A大高材生又是留学过的,来这儿可真不算是什么高就!就算有一天我们都要闹辞职,boss就只会挽留你一个人。”
张沫终于忍不住对她好奇起来,多了些试探:“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是两年前回北京工作的,怎么就没考虑去FEVA?绰绰有余吧,而且,我看你那天和FEVA的江嘲……”
冷空气沿着大雪下落的速度迅速弥散。
一粒雪花缀在眼睫,陈之夏的思绪跟着张沫口中的那个名字飘忽一瞬。
忽然,又听到张沫喊:
“……哎!来车了!”
不远,两道车灯破开了雪幕,光泽矍铄的黑色车头径直朝她们逼近,明明还是清明昼日,整个人间却仿佛陷入一片昏昏沉沉的灰。
只有那光直挺挺地照亮了前路,正对着她们,不偏也不倚。
“赶紧赶紧!看看能不能捎我们一程啊,”张沫高高挥手招停,又难免感到了纳罕,“等等,这车牌好眼熟啊,总觉得好像在哪里……”
陈之夏微微一眨眼,抬起眸来。
这个瞬间,终于知道今日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糟糕预感来自何处。
张沫已然尖叫了起来:“——我就说眼熟嘛!!那天我在咱公司楼下见过辆一模一样的!”
“这不是,这不是那个谁谁谁的车吗?”
“……”
“——江嘲。”
第68章
“不行。”
江嘲沉下嗓音, 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后座的小孩。
“为、为什么呀,”关嘉樾一下红了眼睛,嘴巴都要高高撅到他们刚下来的那高架桥上去了, “哥哥……不是都从来不去上学的嘛……呜呜!”
借着后视镜瞥小孩儿之余,江嘲的视线,再次掠过了方才滑过车窗的那道身影。
他赶上了。
仍是那么一袭素净, 她静静伫立在这场风雪漫卷之中, 几乎要与这愈加滂沱的大雪融为一体。显然是被困在了这半路,旁边的那位急切地朝来往过路的车辆招手。她却是一脸相反的冷静与寂然。
似乎并不着急谁来,也不着急谁走。
他不经意多看了一会儿, 都没注意到信号灯跳绿。
随着车流平稳地驶过了这个路口, 他们已长长久久地,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江嘲继续向前,“听谁说的?”
“丹妮……姐姐呀!”小家伙不假思索,还一个个地掰起指头认真数了起来,“喔,妈妈也说过的!还,还有江柏哥哥——还有,还有!”
江嘲便是嗤笑一声:“那看来说我坏话的人还真不少。”
“……啊?谁说哥哥坏话的呀。”小孩子很天真。
“关嘉樾,你今天必须去上学,知道吗?”江嘲还是一副完全没商量的口气, “天气不好,我和老师打好招呼了, 老师最多允许你晚点到。”
小孩稚嫩的声音憋了十足的中气:“那、那哥哥!等下要是老师提前放学了——”
“谁跟你说会提前放学的?”江嘲打断了他。
“哥哥刚才不是说——”
“我没说过。”
关嘉樾“呜!”了声, 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也真是小鬼灵精,敏锐地察觉到他调转了方向, 又趴到那窗户上去:“哥哥——骗人!骗人!!”
“别骗嘉樾啦,现在难道不是要送嘉樾回家家吗!”
“哎呀呀呀,这里刚才来过的呀!”
“哥哥,是要回家家了嘛?我、我想去丹妮姐姐家嘛,能不能送我过去,我想和小猫咪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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