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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齿(12)



“你别理张京宇啊,他就是嘴贱,从小就这样,”冯雪妍恐怕陈之夏因为张京宇那话受伤,还不太放心,关切地问,“你真没事儿?”

陈之夏摇了摇头,浅浅一笑:“没事。”

“那就好!”冯雪妍松了口气,忿忿道,“下次他再嘴贱我替你骂他!”

两人便打算离开了。

临走前,篮球场上倏然又飘起一声悠长的哨响。

男孩子们不顾这日头热烈,在太阳下重新一窝蜂地扎了堆儿。

差点儿砸到陈之夏的那个篮球,便被黑色球衣的少年从地面一把捞起,他随意地在手中把玩了下,长腿挥开,也走向了场地的中央。

他脑门上新箍了条黑色的止汗带,眼额的碎发被推了上去,眉目便更显深邃,鼻梁高挺,优越的五官毫无遮挡。

那个娇娇小小的短发女孩儿跟着他过来,还抬手为他调整头带的位置。他便稍稍地低了身去配合着她。

人群中一阵儿喧哗暧昧的口哨,调笑着他们。

就是这样了,还时不时地听见场地外有其他女孩儿尖声地叫他的名字。

此起彼伏,都是江嘲。

陈之夏与冯雪妍迎着一丛清凉的树荫向前走,她禁不住地回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问:“他……篮球打得很好?”

一开口就奇奇怪怪的。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好像就是想和那个名字扯上些有的没的的关系。

“谁?”

冯雪妍顺着她的方向往球场那边瞧。

陈之夏的语气轻了许多:“黑色球衣的……那个?”

冯雪妍只看了一眼就了然,吸了口奶茶:“你说江嘲啊。”

“……对,是他,”

陈之夏没犹豫,大胆地承认了,又恐怕冯雪妍怀疑她怎么能记住他的名字,补充道,“刚听见在喊他。”

“他很帅吧,”冯雪妍一点儿都不奇怪,还朝陈之夏轻快地眨了下眼,“我也这么觉得!”

陈之夏腼腆地笑了:“……嗯。”

奶茶空了,冯雪妍的腮帮子也一鼓一鼓的,吧唧着嘴,语气一转,忽然正儿八经地评价道:“不过啊,他换女朋友超——级——快的,你别看他那样儿,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冯雪妍还着重了修饰词。

“……”

冯雪妍朝陈之夏横过去一眼,想窥探她的心思:“女孩子喜欢他太正常了,也太多了,他在我们学校就很多人追。你这样的女孩儿可千万不要栽到他身上。”

陈之夏知道自己对他还没到冯雪妍口中的这层意思,他对她,好像更多的也只是那种莫名其妙的,但又如冯雪妍所说十分正常的吸引力。

于是她终究只是笑笑:“没有,我就问问。”

球场上。

“邱安安,你好了没啊,别这么依依不舍行吗,”有人笑着催促,不忘揶揄他们,“能不能放江嘲过来跟我们再打一局你们再卿卿我我啊?”

叫邱安安的女孩儿瞪他们一眼:“非要打,都快吃午饭了,你们一个个的不饿吗?”

“——得!人家这意思是打扰她好事儿了。”

“赶紧打完吧,我也饿了。”

嬉笑更哄然。

这时,有人想起那会儿张京宇和冯雪妍在球场铁丝网那边的争执,闲闲地问了句:“张京宇,刚那是冯雪妍跟谁啊。”

“没谁,”张京宇有点脾气,“就我妈家那边的亲戚,一个乡下来的。”

旁人便笑:“哦,我看还行啊,乖乖的。”

“不会吧,瞎了吗你?”

“哪有,”那人不怕事大,还扭头问江嘲,“是吗江嘲,你刚看到了吗?就刚穿白裙子那女孩儿,差点被张京宇那一篮球砸到。”

“喂——你问江嘲他肯定说漂亮啊。”

“是不是很漂亮啊,江嘲?”

嘻嘻哈哈的。

邱安安这边也肯放他上场了,她接过他喝过的水。塑料瓶身上有他指节残留的温度。

她听旁边的那话多少心头有些不快,便着重了自己的语气,先同他说:“好啦,我就在这里等你打完,中午我们去吃什么?我提前给餐厅打电话定位置?”

江嘲没应她,用手背拭过下颌的薄汗,运着球,折身。

再次轻松地入了场。

四下的人也结束了有的没的的话题,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一瞬紧张起来,各自守好自己的防线。

准备对他进行时刻围攻。

江嘲抬了抬下颌,顺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离开的方向遥遥瞥了一眼,视线就重新落回三步开外的篮板。

他举起了篮球,却是漫不经心地回了方才他们讨论的那句:

“是啊,还行。”

/

丁韵茹和姨夫几日来又大大小小吵了几架,张京宇转学的事情也彻底安顿了下来。

一天,陈之夏从冯雪妍家做完作业回来,就见张京宇拿着一套藏黑色西服式的校服前后左右地炫耀,恨不得在那镜子前转八百回,告诉全世界自己要上崇礼去了。

陈之夏默默算了算日期,她也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

妈妈却还没有联系她。

那天晚饭,丁韵茹罕见地在餐桌上同她聊起了天。应是因了张京宇成功转了学,心情很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加之她初来乍到的那个雨夜姨妈和妈妈的那通电话,听也能听出来,姨妈与妈妈的关系并不好。

确切来说,应该是断联很多年了。

丁韵茹为她夹了一筷子菜,热腾腾的麻婆豆腐蜜里透光,笑呵呵地问她:“之夏,你妈妈平时不在老家,你都住谁那里?”

陈之夏没敢先动筷子,拘谨地答:“在叔叔家。”

“哦,你叔叔家都有谁啊?”

好像在强找话题。

“婶婶,还有堂弟,在念小学,”陈之夏不是很想显得她在给叔叔家添麻烦,便解释道,“我初中就住校了。”

“这样呀,”丁韵茹对她好像有了一丝同情,“那你很小就独立了吧。”

陈之夏并不喜欢这样的同情,她便腼腆地笑了下,违心地说:“……也不算是,就是,住校会比较方便。”

“你妈妈多久来看你一次?”

“……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一两个月吧,”陈之夏下意识撒了谎,她猜到这问题背后的意思,便抬起头来,一双澄澈安静的眼睛盯住丁韵茹,“……我妈,她很忙,但是这次应该很快会来接我。”

应该。

很快。

会。

连续三个不怎么确定的修饰词从嘴巴里蹦出来,说完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许是那天晚上,丁韵茹买夜宵没给她钱被张京宇给嚷嚷着苛责了,她近来都对她态度比较温和:“你这话说的,你都在家里待了半个月了,多待几天能怎么呢?姨妈又没赶你走,你这一个女孩子,怎么着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啊。”

陈之夏还没听出这话里是否是真的关心,丁韵茹便说:“你妈如果闲下来了肯定会来接你的,你啊,最近也得给她多打几个电话,她那手机老打不通,可别把你要开学的事儿给忘记了。”

“……”

丁韵茹说着,就收拾了张京宇先吃完的碗筷去厨房清洗了,还不忘回头对她强调:“知道不?”

陈之夏愣了下,点头:“……好。”

不仅是从那晚开始,陈之夏一直在不断地尝试联系妈妈。

她没有手机,丁韵茹也乐意把自己的借给她用,后头索性把张京宇碎了屏又修好的旧手机给她了——反正他已经换了新的。丁韵茹对他平日看似严苛,实则非常宠溺。

于是她每天睁眼闭眼,除了学习吃饭上厕所,就是在等妈妈的电话。

但都毫无动静。

临近开学最后一天,陈之夏从下午就开始收拾行李——其实统共没多少东西,大多是书本、笔记,换洗衣物极少。

冯雪妍的裙子她早还回去了,床单洗了几遍直到看不到污渍,重新物归原位,铺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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