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一个“闻老师”，客套极了。

外表脱俗，为人处事又在世俗中。

闻妤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漫不经心开口：“怎么会呢。”

其实她要是想让洛絮下不来台，大可以顺着说不记得，暗讽对方攀关系。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且还是个女生，闻妤内心里不想用对待陆鸣的那种锋芒凌厉。

“原来你们认识，亏我还自作聪明当起介绍人呢。”云依依声音半嗲，像撒娇似的，自然地挽着闻妤的手臂，弯着眼：“那你肯定不知道，洛絮是是我自主品牌兔月的代言人，下周就要官宣了。”

孰亲孰疏，分明得很。

洛絮的视线落在两人自然交叠的细白手臂上，笑意依旧，连一瞬都不曾垮过。

那笑容仿佛焊在脸上的完美面具般。

云依依在法国留学归来后，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走得是中高端路线，自创立初到现在都没有请过代言人。

洛絮能拿下她的品牌代言，倒是让闻妤有些意外。

“那真是恭喜了。”

“谢谢。”

见两人聊得一来一去，云依依抿唇一笑，手指了指那边几位年轻的富家小姐，说：“我去那边照顾下，你们俩先聊。”

她是宴会的主人，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也不好一直陪在闻妤身边。

云依依走后，闻妤就近找了位置坐下来。

姿态闲适，她那双眼睛生的太精致，直直盯着人看时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压迫感。

“洛小姐最近发展不错啊。又是服装设计师代言，又是手表品牌代言的。”

这话，就算是挑明了。

但也是给了洛絮解释的机会。

平心而论，要是个男艺人，她早就以牙还牙报复回去。可洛絮是个女生，谢若雪从小就教导她，相同的性别才更应该设身处地。

所以，她没有直截了当地还击，而是给了彼此一个对话的契机。

洛絮果然开口：“闻小姐。”

她这一声倒是比刚刚的“闻老师”更显得有诚意。

“既然热搜的事您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开门见山。那件事确实是我的团队做得，目的就是为了抢手表代言。”

没有一丁点的拐弯抹角。

闻妤还真有些欣赏她的坦诚直白，下巴略抬，示意她继续说。

洛絮深吸口气，深知这位很有背景，现下她再藏着掖着反而更会得罪人。

这处就她两人，声音低些是不会被别人听到的，她索性全都摊开了说：“我的经纪公司在业内风评很差，这也不是秘密了。实话说，我在公司没有话语权，想走也赔不起违约金，公司和团队的想法我也左右不了。”

关于洛絮的经纪公司，闻妤确实有耳闻，听何韵说过，这公司不干人事，合同一堆陷阱，还会让旗下艺人去局上当陪衬。

虽如此，但洛絮在她公司算有些名气的艺人了，说没有一点话语权，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闻妤眯了下眼，明晃晃不信，“洛小姐，未免把自己择得太干净了吧。”

“我知道单凭这些话确实没什么信服力，而且，说到底，我也不能完全脱干系。”洛絮瘦得毫无肉感的手端起香槟酒杯，声音干脆：“这一杯当我赔礼道歉。不奢求闻小姐原谅，但若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很乐意提前通知。”

语毕，她一饮而尽，而后，又端起一杯，眼神点了下，那意思就是还要再喝。

大有喝到你满意的架势。

闻妤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洛絮瘦得伶仃的手臂，出声阻止：“不用了。”

洛絮手一顿。

闻妤姑且选择相信洛絮说得这些，她起身，香槟色的裙面在灯照下波光流转，水润的唇轻启：“你想解约的话，我可以推荐你一位律师。”

洛絮眸光中闪过不可思议。她和闻妤接触不多，那部电影后几乎都没再见过，听到的关于闻妤的传闻也都是有背景、不好惹、耍大牌这些。

她没想到闻妤居然会提出帮她。

洛絮愣了一瞬，律师她以前也咨询过，可是没用，但想到闻妤能联系到的律师肯定和普通律师不同。

见洛絮神色犹豫，似在抉择。

闻妤出声：“我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你公司算计我，怎么说也要让他们出出血。”

她虽然这么说，但从眼神里洛絮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属于女性之间的善意。她跟传闻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或许，这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

洛絮郑重点了点头。

-

宴会后半程，满室的衣香鬓影中飘着丝丝缕缕的酒气，闻得人脑袋昏沉。

闻妤酒量不佳，以往的局上也就浅抿几口，今天她倒没喝，但也被这室内的酒气熏得上头。

不同于其他女明星来宴会上的社交性质，闻妤就只是单纯来赴好友的宴，所以很是随性。也没和谁打招呼，出了宴会厅便直奔酒店露台吹风。

大抵是都忙着交际，露台没一个人。

闻妤乐得安静。

可她这安静只持续了十分钟，便被人打断了。来得不是别人，正是云依依。

照顾完那几位富家小姐，又跟几个女明星寒暄了番，云依依才脱身来找闻妤。结果宴会厅里遍寻不到，便猜想她大概是出来吹风了。

“让我一顿好找，原来是躲这了。”

闻妤别了下被夜风吹乱的发丝，露台的光细微，背后是大片夜幕，她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近乎不真实的美感。

声音也如夜风一般浅，“偷得片刻闲。”

“我也沾沾你这片刻闲的光。”云依依笑了下，走上前去。她是带着酒和酒杯来的，往玻璃桌上一放，问：“来点？”

闻妤今天都还没沾酒，想着喝一点也无妨，便微微颔首。

云依依倒了两杯酒，一杯推到闻妤面前，弯弯的眼睛里藏着小心思，“你这次是不是跟谈总一起回来的？”

“没，谈让还在沪市。”闻妤看着透明杯子里淡黄色的液体，总觉得还没喝就要醉了。

云依依讶异：“不会吧，刚贺桢还和我说北区的项目出了点状况，谈总昨晚连夜赶回京市。”

贺桢是云依依的男朋友，京圈的一富二代，回国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这两年为产业转型，和谈氏有项目合作。

闻妤眉蹙起，谈让回京市了？

而且这消息还是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闻妤忽然觉得有些发闷。虽然明白事出紧急，可今天一整天他竟没和她说这件事。

见闻妤面色不佳，云依依也意识到可能说错话了，她找补：“也许谈总是太忙，忘记告诉你了。”

闻妤没说话。

抿了口酒来掩饰心里的不平衡和慌乱。朗姆酒的味道虽细致甜润，度数却不低，可她此刻心绪复杂，忽略了这点。

云依依提醒：“你酒量差，别喝醉了。”

她这么一说，闻妤反而像被激到，又抿了一大口，说：“酒店有的是房间休息，还怕喝醉吗？”

云依依笑了笑，举起杯子，“那我陪你。”

夏夜有丝丝凉风，年轻女孩们在高层露台上举杯畅饮。闻妤从来都没喝这么尽兴过，平时半杯都勉强的酒量，此时两杯喝下去，眼神都已经迷离了。

方才她趁着清醒时，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不用等她了。

云依依酒量很好，吩咐酒店的服务生带闻妤去休息，又回到宴会，头脑依旧清醒地寒暄交际，直到宴会结束。

等她回酒店房间去看闻妤时，发现这姑娘还没睡，一见她，就嘟囔着：“他居然回京市了也不告诉我！”

云依依失笑，怪不得闻妤今晚为何一反常态地喝这么多酒了，原来是为这个。这姑娘还觉得自己只是友情呢，某些慢慢变质的感觉，她自己是真一点都没察觉，迟钝得很。

就像她今晚的这些，是不甘心和占有欲，可她却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