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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不归人(104)
作者:我见青云 阅读记录
自从上回在法国, 景致主动联系他之后,在程寄的要求下,景致不得已就把他的联系方式拉回来。
但他那时候也知道自己不受景致待见, 不敢发消息,这两天出门在外, 总会发一两条,不仅发自己的情况,也会问问景致在干嘛。
文字背后谨慎的态度,让景致恍若隔世, 像以前的自己。
不过,面对程寄的关心, 她一条都没有回复,眨了眨眼就把消息删了。
这些日子景致在北京洽谈温以泽之后的戏约,暂定一部古装剧,男一号。
之前他们两人搭伙之后,温以泽拍的第一部 戏《问君》忽然提档到了四月底,影视剧方希望他那段时间能好好配合宣传,为了这件事,景致还特意从北京飞去了上海。
景致以前还在Greco上班的时候,看电影明星演技评析,有个影评人说演员的演技大致分为学院派和体验派。
学院派的演员一般都有个套路公式,当这些演员在表演的时候,会将自己的情绪套用到公式里,很容易套路化,演什么都一个样。
而体验派就是感悟角色的人生,体会角色的喜怒哀乐,在那段时间里,将自己变成那个人,由于有时候角色设定复杂,磨砺艰辛,演员很有可能出不来。
温以泽就是体验派演员,一旦入戏后,一时半刻很难脱戏。
那天傍晚,景致去现场看他演戏,刚好是一场女主向男主表明心迹的戏。
初春的上海,战火纷飞,各国势力竞相角逐,但郊外的景色依旧杏花吹作雪,飞帘散余春。
温以泽饰演的男主小阿飞和林薇饰演的女主百慧走在开满杏花的道路上,明天就是小阿飞要去暗杀日本军官的日子,危险重重,也许这一面就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见面。
百慧隐隐约约有些预感,但身边就有监视他们的特务,什么话都不能挑开着明说。
在杏花飘雪中,白慧眼含泪光,笑着说:“明天这个时候,来我家吃小馄饨好不好?”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阿飞误吃了百慧给弟弟做的小馄饨,他吃完了之后,觉得味道很鲜,但那时候百慧对他有偏见,再也没给他煮过。
小阿飞点点头,说:“好。”
“后天,大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来吃!”
“好。”
可谁都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景致看得泪光闪动。
这是当天温以泽最后一场戏,收工后,他和景致在剧组周围随便逛逛,拍拍照片。
他们今天拍摄的地方就是在景致下榻的酒店,这座酒店极大地保留了上世纪的老洋楼风格,据说前身是清末民初某个企业家购入的。
因为靠近边郊,有个很大的后花园,栽种了很多梨花,杏花,桃花等传统花卉,但比不上苏州的经典园林,即便如此,还是难掩风景秀丽的春天的江南。
景致在这时候收到一条微信,是程寄从日本回来给她带的伴手礼照片,她看了一眼,就把手机关了。
“有重要的事吗?”温以泽问。
景致摇摇头。
她脸上略显疲态,温以泽也明白这两天为了调他的档期,和制片人那边谈了许久。
暮色四合,飞鸟入倦林。
温以泽看天色渐暗,就要送景致回酒店,让她早点休息。
景致走在他身边,总觉得温以泽有些沉,还没有从小阿飞和百慧的死前告白中走出来。
睫毛微垂,阴影落在脸上,神思恍惚。
景致觑着他问:“这场戏开拍前,你和林薇有交流过吗?”
“嗯,”温以泽有些落寞地说,“我们两个人一起设计的。”
“当时百慧这个角色在和阿飞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景致问。
作为观众,她真的对演员如何诠释角色这件事感到十分好奇。
温以泽停下脚步,目光沉沉又欣喜地看向她,景致只觉得眼前的人像换了个人,像是即将赴死的小阿飞听到了爱人的心声后,沉静又从容。
他蓦地淡然一笑,在春夜杏雨中,很温柔地俯下身,吻在景致的眼皮。
温以泽说:“我想给她一个吻,但我知道,我不能。”
在被敌人时刻监视的紧要关头,他们的爱只能选择缄默。
他愿以他的死亡,守护她的平安。
在苍茫的夜色中,与之落下的,还有杏花疏雨。
不远处的程寄无比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被欺骗后的感觉,比剜了心还难受。
*
温以泽的亲吻很轻柔,景致并不抗拒,骤然间的近距离,让她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久才呼吸通畅。
脸颊红热得不像样。
这一吻来得太突然,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剧组那边临时有事,温以泽不得不过去帮忙,景致就让他快过去,她自己可以回房间。
回酒店的路上,满地杏花白,好比明月光。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很短,景致还处于茫然的晕眩中,她不舍得这样美好的时光,慢慢地踱步回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冷风吹得杏花摇落,景致的头发,肩上都沾了几片柔嫩的花瓣。
发丝轻扬,她用手指勾住,似有所感地抬头,便僵在原地。
酒店侧门的杏花树下,慢慢走出来一个男人。
乌衣黑发,唇色馥郁,眉眼却冰冷锋利,像是专注许久的猎人,他定定地看着景致。
也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多久。
景致眉心一跳,像是偷情被他当场抓住,她花了不少力气才能止住想要逃跑的欲望。
“景致。”
他的声音像是刚下过雪的风,轻软料峭得飘到景致耳朵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程...程寄,你怎么过来了。”景致说话突然干巴巴起来。
他应该远在日本才对。
“刚回来。”他笑着说。
程寄朝她走过去,嘴角轻柔地笑。
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从日本带来的蛋糕,你以前说不是想尝尝吗?”
“走吧,我们回房间。”
他一下子捏住她的手腕,用力得让她毫无挣脱之力。
景致的心中起了恐意。
他的声音有种特殊的蛊惑力,像是降妖伏魔时候菩萨的梵音,景致脚步虚软,几乎是被他半推半拉着回房间。
房门当啷一声地扣上,像是被投入水中的石子落了地。
他们进的是景致在酒店的房间,然而从他们两人的步调看来,程寄更像是主人。
进屋后,自顾自地把蛋糕放在桌上。
他周身萦绕着低气压的风雪,眉目沉沉又凛ʝʂց冽,但解开蝴蝶结,拆开包装的动作却行云流水。
直到他一时半会撕不开切蛋糕的工具的包装。
他使了点蛮力,锋利的锯齿从他掌心划过,他却半分没皱眉。
景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有些心虚。
她看到血从伤口滴落在蛋糕上。
白雪似的奶油上,滴了几点红殷殷的雪,像雪地红梅,景致看得心惊胆战,程寄的手被划伤后,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
“过来。”他笑着喊她。
灯光下的眉眼温柔,声音清冽,见景致没动,又喊道:“这不是你以前最喜欢的蛋糕吗?我现在买回来,你不喜欢了吗?”
“我排了很久的队。”
那确实是她以前很想尝试的一款。不知道是哪一年,北京忽然流行起日式蛋糕,有一家店打着复克的名义,风头很大。景致去尝了之后,才发现太甜,有一回和程寄说想去尝尝正宗的。
但那时候一直没机会。
景致犹豫再三,还是走过去,她看了程寄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觉得这件事不必和他说,又感觉背负着枷锁,在利用背叛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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