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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福闺女(卷一+卷二+卷三+卷四+卷五)(236)



崔太后冷笑,「哀家不让你做枉死鬼!来人,告诉这个女人,她都做了什么事!」

一名内侍应声而出,手里拿着张供状,「承恩侯本不想说,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有吐露真情。他之所以写下那封书信,完全是因为杨氏以酒色相诱,他喝得多了,才会开玩笑的依着杨氏的意思写了。那封书信全然不是承恩侯的本意,承恩侯就是为酒色所迷,哄杨氏开心的。承恩侯还拿出了杨氏约他见面的桃花笺,可见全是杨氏的主意。奴婢手中所拿的是张劼供状的副本,张劼自入狱之后,受刑不过,已经原原本本的都招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杨氏和张劼母子二人做的,和承恩侯无关。」

崔太后命内侍把供状扔到杨氏面前,「杨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氏听到张劼受刑不过招了供,心如刀绞。受刑不过,她的劼儿在狱里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可怜的劼儿。

有崔太后的亲弟弟承恩侯作证,杨氏赖不掉,只能承认她确实约了承恩侯在酒楼见面,也确实劝了承恩侯一些话,但杨氏还想垂死挣扎,「太后娘娘,陛下忘恩负义,一旦得意,便会对付崔家的。臣妾以为,您应当先下手为强,废了新帝,另立安王之子,这样才是长久之计啊。」

崔太后心中一动。

她觉得杨氏这话真还有几分道理。她也觉得新帝靠不住,现在敢给她脸色看,将来总有一天会对付崔家。

但崔太后觉得杨氏的话有道理,不代理她就会放过杨氏,就会觉得杨氏不该死。

崔太后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想花言巧语欺骗哀家,妄图逃脱。你这贱人方才的话语是公然挑拨哀家和皇帝,其心可诛。」悍然吩咐内侍,「打!打死这个贱人!」

实木大杖重重打在杨氏身上,杨氏一声嚎叫。

这执杖的内侍是打惯人的,知道轻重,崔太后吩咐的是打死这个贱人,而且崔太后亲自观看行刑,显然是对杨氏恨到了极处。内侍半分力气不敢留,每一杖下去都是实打实的,杨氏这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连连惨叫,惨绝人寰。

立在地上的宫女们脸色雪白,有几个胆小的已是吓得动也不会动,魂魄离体。

崔太后恨杨氏入骨,「打,往死里打!」内侍越加用力,杖杖见血,殿宇之中,血肉横飞,成了人间修罗场。

一道鲜血溅到一个宫女脸上,那宫女脑中一片空白,呆立片刻,重重倒地。

旁边的人一开始以为她只是吓晕了,还在为她担着心,担心她过后必受重责。谁知有内侍过来拉她,试了试鼻息道:「这人已经吓死了。」其余的宫女兔死狐悲,愈是心胆俱裂。

杨氏一开始还在惨叫、哀求,后来声音渐渐弱下去,渐渐瘫倒在地上,声息全无。

杨氏这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成为那些宫女内侍全体的噩梦。

当时吓死了一个,事发之后又有两个胆小的在夜间发起高烧,过了几天也死了。更有上百人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恶梦,想到杨氏受刑的惨状,人就啰嗦起来了,惊恐莫名。

这是后话了。

崔太后高高在上,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杨氏,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胆敢陷害她的弟弟,杨氏必须死!必须这么死!

「便宜她了。」崔太后恨恨的唾了一口。

定国公到宫门求见,但一直被拦在宫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夕阳西下,两个内侍抬着一个蒙着白布的人出了延寿宫。

那看出来是个人形,还能看到那蒙在上面的白布血迹斑斑,可见那人受伤极重。

出了宫门,内侍把人抬上了一辆黑呼呼的、宽宽大大的装货马车,马车向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这是张劼的生母杨氏。这是杨氏的供状。」内侍把一个盖着鲜红手印的供状交给了大理寺官员。

大理寺官员嘴角直抽抽。

这个杨氏看着都已经没气了,这时候把人送过来,大理寺收还是不收?不收,延寿宫那位定然发火;收了吧,犯人一到大理寺就咽了气,算谁的?

内侍笑得嚣张,「这桩案子全是杨氏和张劼所为,和承恩侯无关,你们明白了吧?」

大理寺的官员强笑两声,「人犯虽然是关在大理寺的,但有刑部、顺天府会审,更有满朝官员监督,定有公论。」

内侍鼻孔朝天,大咧咧的道:「犯人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审案吧。」将杨氏丢下,带了小内侍,扬长而去。

大理寺的官员到底没敢阻拦,忍气吞声的接收了杨氏。

定国公在宫门前徘徊许久,也不管帮得上忙还是帮不上忙,见了内侍宫女侍卫等人就塞银子说好话。终于有一个内侍看他可怜,小声告诉他,「人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国公爷到大理寺瞧瞧去吧。」

定国公一迭声的道谢,又塞了块银子给这内侍,上马飞奔,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还是肯卖定国公的颜面的,收了他的重金贿赂,许他和张劼、杨氏见上一面。

第三十六章

定国公一路随着牢头走过去,两边全是关在铁栏杆里的重囚、死囚,有人狂笑,有人痛苦呻-吟,简直是人间地狱。

定国公想到他的劼儿和杨氏全落到了这种地方,悲痛伤感,如万箭攒心。

一个面目狰狞的囚犯冲着定国公狞笑,定国公心里突突直跳,闭上了眼睛。

「到了。」牢头终于停下脚步。

定国公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幅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人间惨状。

张劼头发散乱,脸上全是伤,身上到处是血迹,狼狈不堪。而地上倒着的那名女子已被折磨得没了人形,蜷缩着身体,气若游丝。

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她没救了。

定国公心里阴沉沉的,想要痛哭,想要嚎叫,但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似的,出不得声。

那个女子已经没人形了,但他知道那是杨氏,那一定是杨氏。

定国公腿脚一软,站立不住,扶着黑呼呼的铁栏滑落到地上。

他爱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现在凄惨成了这幅模样,他受不了,他实在受不了。

「别,别打我……」奇怪的、瘆人的、仿佛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声音。

定国公毛骨悚然。

这声音太奇怪了,这不是正常人的声音,绝对不是。

别说定国公了,就连牢头见惯了世间最残忍的事,这时脸也白了。

这不是人间的声音,这是十八层地狱里传出来的悲声。

地上那个女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依旧蜷缩在地上,这吓人的声音正是她发出来了。

「应秋,应秋。」定国公痛得心都要碎了。

张劼一直跟个傻子似的没有反应,这时也是骨寒毛竖,目光落到杨氏身上,惊得几乎跳起来,「娘?娘是你么?你怎么会成了这样的,是谁这么折磨你……」他想抱住杨氏,但手快碰到杨氏身体的时候脸上现出惊恐之色,跌坐在地上,绝望的向后挪去,「不,这不是我娘,我娘是国公夫人,可神气了,她不是这样的,她不可能是这样的……」看着那张丑陋到瘆人的脸,恐惧到了极处,一点一点挪到墙边,靠上石墙,失声痛哭。

定国公听到「我娘是国公夫人,可神气了」等语,蓦然生出悔意,「当年我又何必因为一个情浓之时的承诺硬要扶正应秋?现在应秋不行了,劼儿这样,阿勆又一直生我的气。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

「劼儿,劼儿。」定国公隔着铁栏颤颤巍巍向张劼伸出双臂。

「爹,爹!」张劼一直双眼无神,状似痴呆,这时看清楚外面是定国公,连滚带爬的扑到铁栏边,「爹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这儿又臭又脏,暗无天日,还有人天天打我,再待下去我会发疯的!快救救我!」

张劼眼中闪着吓人的亮光,绿幽幽的,荒原上饿疯了的野狼一样,贪婪、绝望、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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