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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仆役(严家当铺系列之五)(28)



「你的问题真多……」他低笑,笑得眼底竟有一丝迷蒙的光亮,是她看错了吗?那光亮,闪闪的,不会是眼泪吧?他将她的柔萸按在他脸颊上:「你摸摸,我是活人,你也是;我有体温,你也是;我在这里,你也是,梦,这不是梦。」

「你能不能说大声点?我听不太清楚,耳朵里好像填了木塞一样……」她好苦恼地认真听他说话,大多数字句她是有听见的,但太吃力,太模糊。

「听觉也会回复以往灵敏,安心。」这句话,他倾身贴在她耳畔,轻道。她娇小身子被他展臂抱住,彷似有着千言万语,他却又没再说话,就只是抱紧她,将她嵌进胸膛。

她脑子仍有些沉重,无法思索太艰难的谜题,包括现在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境?她喝下毒药怎么没死?她都没办法思考,她此时被抱得好舒服,好像倍受珍宠,成为他捧在掌心的宝物,虽然他箝抱在她背后的力道稍稍压迫到她的背脊,带来了一些些疼痛,却不像前几日折腾她的那种痛苦,他给予的,是一种很甜蜜珍惜的感觉……

甜蜜?

想到这两个字,连带的,她想到很重要的东西。

「一百五十六枝糖葫芦……」

「什么?」他低首觎她。

「你总共欠我一百五十六枝糖葫芦。」

对,这个数字绝对没错!她很认真都有在算,每一次他允诺的数量,她都会悄悄加总记下,可是从那时到现在,她连半串都没吃到!

「能算得这么清楚,你真的没事了。」他笑。

我没事你有事呀!想含糊带过,不认帐呀?

「好,你乖乖喝完药,我拿糖葫芦来喂你,但不可能一次给你一百五十六枝,一天一枝,慢慢来吧。」

一天一枝?有点少耶,不过……先入口为赢。

她虽不满意但可接受地点点头。

「你等我。」他扶她躺下,为她拉好薄被,离开去端药。她迷迷蒙蒙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再迷迷蒙蒙转回视线,望向身处环境,一切都会笼罩在白雾之间,虽然可以分辨那是桌子那是窗子那是柜子,却又看得不清楚,认真瞧久了,双眼还会痛痛的,她暂且闭上眼稍事休息,不一会儿又睁大大的!

她刚刚看见好眼熟的东西!

蚝首缓慢右挪,一张方桌,出现在识物模糊的眼里。

那张方桌就算被砸成粉末,她也认得出来!

她曾经在那上头,尝过难忘的苦头。

它应该在严家的仆役通铺里。

这里……是严家?

她回到严家来了?

她越来越怀疑自己在作梦,才会梦见自己生前喜爱的人、喜爱的地方,等一会儿会不会突然天降糖葫芦雨?反正梦境可以天马行空,想梦些什么,没有谁管得着。

闻人沧浪端药回来,见她一脸困惑在发凯,他在她身旁坐下,替她拢齐一头青丝:「怎么了吗?」

「这里是严家?」

「是呀。」

「为什么我会回到严家来?」她迷糊觎他。

「我带你回来的,这里有药人,可以救你。」他本来也不想再回到严家,宁可在外头旅店要间雅房住下,然而,梦一天需要古初岁三次药血诊疗,她伤得重,不方便搬动奔波,于是他离开严家的第二日中午,便不顾严尽欢啰嗦,重新入住这间大通铺,好就近为梦疗伤。

「哦……」

闻人沧浪搅拌汤药,舀起一匙,喂进她嘴里,药是相当苦涩的木材味,其中突兀混杂了像是动物鲜血的味道,一匙才入口,她扭丑了小脸,猛吐着舌,舌尖立即沾上一抹甜蜜,是久违的好滋味!

她手里,被塞进一枝糖葫芦,它红得连眼前的无形白纱也掩盖不掉它的美丽光泽。

「配着糖葫芦一块儿吃吧。」他纵容地笑,又哄着喂了她一匙药。

舌尖一尝到苦,她自己便急忙用糖葫芦的甜,化去难以下咽的苦味,一双大眼很努力啾着他!这个怪异的闻人沧浪。

蒙蒙白纱之下的他,多出一股氤氲的飘缈,中和掉那对剑眉带来的戾气,显得慈眉善目许多,这样的他,是非常俊俏惑人,尤其他挂起了微笑,几乎是想迷死谁就能迷死谁,连她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美色诱惑,特别他的笑靥还是专门送给她!但,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她和他,算是不欢而散的吧?

虽然记忆感觉像是遥远的上辈子之事,她却没忘掉那一夜,他有多生气,隔天早上,她走得有多沮丧,以及在饮下毒酒之前,她藏在内心的痛哭失声……

然后中间一整段都直接跳过,来到两人和好如初的现在吗?

还是她与他已经言归于好?

梦努力想、用力想、使力想,想那一夜被折腾得死去活来,被这样翻过来又翻过去,方桌到通铺,从下到上……她明明没等他醒来就逃命似地离开严家,返回天魔教,再被魔姑姑罚去幽洞面壁思过,紧接着便是圣女考验验收日,她饮下毒药……

其中完全没有和好的记忆呀……

既然没有和好,又哪来眼前这个温柔和蔼的妖魔鬼怪?

他应该维持着那一夜龇牙咧嘴的愤怒模样,和她大眼瞪小眼才对呀。

……果然她还是在作梦吧?

作着无限美好的梦。作着他用柔柔眼神和暖暖声调在对待她的梦。她突地伸手,捏捏闻人沧浪的脸颊,指腹又按往他的唇角,一会儿挪上,一会又拉开,再得寸进尺地搓高他的鼻心。没生气耶。呀,真的是她在作梦,不然,闻人沧浪哪会这么安静地任她戏弄?

「别调皮了,来,张嘴。」

她乖乖让他喂,两手食指在他颊上按出两个小酒窝,忙碌得很,连糖葫芦都被晾在一旁忘了吃,嘴里的苦涩,轻易被抛诸脑后。

「臭阿浪。」她对他做鬼脸,又慢慢偎进他怀里,像头腻人猫儿正在瞄瞄叫:「你这个坏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那一夜的你,你真过分,那样吓我、欺负我,要不是舍不得你死,我……我一大早醒来就先喂你一颗毒药,让你做只风流鬼!」

反正是在作梦,梦里骂骂他无妨吧?万一他在梦里翻脸,她再赶快从这个恶梦逃走。

梦獗嘴嘀咕,又道:「因为我不是春儿,所以你才会那么气我吗?你很失望我不是春儿,对不对?你喜欢的女孩长相,是春儿,不是我,对不对……」

「不对。」闻人沧浪立刻沉声否认。

「对?」她现在有点耳背,耳朵受毒伤的后遗,得费上十天半个月来慢慢恢复。

「不对!」这两字,他是用吼的,吼得余音仍缭绕在她耳内久久不散,差点真的聋掉,她伸手想去揉耳,却被他握住双手,他扬着声,要她听清楚:「我没有气你不是春儿!没有失望你不是春儿!更没有喜欢春儿!这与你是不是春儿没有半点干系!我是气你将我蒙在鼓里,又假冒春儿来戏弄我,存心看我笑话,我……不该伤你,是我不好,梦,别生我的气,好吗?」

「不好。」她摇头,他脸色一沉,正欲开口再求和,她咯咯笑道:「我本来就没生气呀。」何来别生气之说呢?「我也有错,我一开始真的是抱着想戏弄你的坏念头而来,我确确实实存心不良,只是陪你玩玩,哪知玩着玩着,连我自己都上瘾了、无法自拔了,巴不得一辈子和你这般打打闹闹,永远都不要分开……那时我好羡慕春儿可以当一个小小的严家婢女,而不像我,只能选择成为圣女或死尸一具,这两个结局都代表着……我一定会失去你。」

「我们能有一辈子打打闹闹的时间,你不用羡慕任何人,你也不会只有圣女或死尸这两种选择,你已经与天魔教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想找你麻烦,得先问问我闻人沧浪允不允,我绝不让任何人再伤你丝毫,包括我。」

天魔教的她已经死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饮尽毒酒,若他再晚一些到,她连一丝生机也不存,既然天魔教如此待她,她又何须效忠于它?天魔教不要她,他要!天魔教将她视为失败者,弃之狠绝,他却视她为珍宝,甘愿倾尽所有,也要保住她。他不认为天魔教还有胆来寻找梦,在他把天魔教圣堂给拆成粉末、打残了天魔教教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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