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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摆出严肃的脸色,是想掩盖窝囊,一定是的。
「鲨口花的果实,不结于外头,而是生长在花壶内,要将手探进鲨口花不难,难的是,花壶里填满冻状汁液,颜色是挺粉嫩的,却是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拿根枝桠去捞,搅没两下,啧啧,枝桠融成蜂蜜,还会滴下来……」
每条误闯鲨口花的小鱼,连片鱼鳞都不剩。
「最坚固的龙鳞不怕酸液,可是一沾上手,那股刺痒感,钻进骨髓深处,想挠挠不到,又奇痒无比,龙鳞也挡不住。」螭吻他知道,因为,他试过!
再强烈的食欲,被痒意所侵袭,入嘴的东西也尝不到美味。
况且,不是每朵鲨口花皆会结果,他试找了三朵,没能寻到果物,只换来七日之痒,简直苦不堪言!
这便是鲨口花之果,无人取过,无人愿取的缘故。
「遥想当年,我求父王帮我摘颗鲨口果回来,我父王倒反过来求我别讨那种东西,妳瞧,连堂堂四海龙主都无法采撷,惊蛰……叔叔又凭什么?」叔叔两字,喊得不情不愿。
明明比他大哥、二哥年轻,辈分却高出一截。
「万一,惊蛰爷执意要取,受了伤,发生不测,可如何是好……」鰫儿是姑娘家,心肠柔软……不,是九龙子太铁石心肠。
「我都说了那么多,妳还觉得他会去取,我也没法子。」
螭吻耸肩,懒得再安慰人,爱穷操心,便去操吧,不管她了。
「人家只是怕『万一』嘛……」鰫儿噘嘴。
「怕,妳就跟去瞧瞧呀。」
「鰫儿才不要,惊蛰爷更可怕……」比起鲨口花。
「有什么好可怕的。」螭吻嗤笑。
「脸呀……」还有浑身散发一种……拒人千里之外、难以亲近的寒息。
「那叫臭,不叫可怕,臭脸大冰块。」
「九龙子,您真的一点都不怕他耶……有好几回,听见您拒绝他的示好,鰫儿好担心惊蛰爷会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又如何?他想与我打一架,我奉陪呀。」又不见得打不赢。
螭吻外貌稚嫩,十来岁不过,每每见他,总以为他还是个孩子,然而,龙龄与凡人相较,不知大过多少轮。
「……听说,惊蛰爷虽未成龙,但武艺几乎已属『龙』等级,可惜,蛟再如何修炼,就是有道瓶颈在,若他是龙,不知会比现今……强上几倍。」
假如,将「龙」比拟为大米缸,「蛟」便是小酒罈,两者天生容量差异,即便同时装满,酒罈远不及米缸装得多。
螭吻觑她一眼:「妳倒很清楚。」
「大家偶尔聊到嘛。」鱼女们凑在一块儿非便是闲磕牙这些。
「他运气不好,要是投胎到我家,一出生就是龙子,兴许『战龙』便轮他做了──妳的意思,是这样吧?」
「鰫儿没这么说!」不要扭曲她的语意!大龙子和二龙子,这先后两任「战龙」,全都很好!
「倒也是事实,他的运气,真糟,生来非龙,靠修炼成龙,又迟迟等不到,鰫儿妳说,他是不是很倒楣?」螭吻口气风凉,却无恶意。
「鰫儿说,惊蛰爷确实倒楣,连想向人示好,都被骗去采鲨口果。」是你!鰫儿说的就是你啦!
「哈哈哈……」有人毫无反省,一连串朗笑。
接下来的日子,确实清静许多、许多。
只是,每个人见到螭吻,头一句问话,大抵都是:
「奇怪,惊蛰咧?怎么跟在你后面?」
他才是想说「奇怪」的一方吧?
从何时开始,他和惊蛰被归类同一挂?
有他,就一定要有惊蛰?!
「奇怪,惊蛰对谁都不好,为何独宠小九?」
再不然,便是诸如此类的疑问。
是呀,奇怪耶。
那位「一表三千里」,甚至不属同的类「叔叔」,到底打什么主意?
为一颗糖包子过意不去?啐,去骗小孩子吧!
他瞧惊蛰,不是多有自省能力之人。
歉疚呀、失礼呀、腼腆呀,全非惊蛰会有的情绪──虽然相识不深,但他确实认定,惊蛰是这样的个性。
冷情冷性之人,会单为某人,千里迢迢去取鲨口果?他真的一点都不信。
八成,跑了吧?
也好,别再追着他,动不动就窜出来,要他吃这喝那的。
美食当前,又必须强忍不吃,故作傲气,迟早得内伤!
今日,九龙齐聚,难得围成一大桌,联络联络感情。
螭吻一坐定,等着哥哥们问出同一句老话──“惊蛰呢?没跟着你一块儿?”
很意外,没人问。
眸光由大哥开始,一路扫到八哥,还是没人问。
真是……不太习惯。
「今天,怎么没人问我,惊蛰叔人呢?」螭吻忍不住自个儿提了。
他还以为,那问句,已经变成三餐问候语,早上问一遍,中午再一遍,晚上又一遍。
几名龙子回视他,彷彿这是多幼稚的问题。
「何必废话问?人,不是走过来了吗?」
四龙子努努下巴,看向螭吻身后,正逐步接近的身影。
闻言,螭吻回头,果然看到惊蛰脚踩稳健步伐,穿过碧红珊瑚林,往此处走来。
太意外见到他,螭吻一时反应不来,只是瞠着眸,忘了要眨。
惊蛰已到他面前,手中之物,搁置螭吻桌上。
果长如茄,水蓝澈透,像琉璃烧制的精巧玩意儿,数数共有六颗。
「鲨口花之果。」惊蛰说。
螭吻这才回过神,口吻讶异:「你当真去取了?!」
「你不是说要吃?」惊蛰答得理所当然。
「你没听说过鲨口花的事?!寻常人根本不会去自找麻烦吧?!」螭吻没看鲨口果半眼,反倒瞪向他,像是瞪着……一个疯癫之徒。
「因为你要吃。」惊蛰仍只有单一答案。
而这答案,胜过了取果的困难。
「给我看你的手!」螭吻嘴上说着,动作更快一步,直接拉过来。
惨不忍睹。
惊蛰双腕上的护甲,几乎融蚀殆尽,只剩半圈勉强挂在那里,指一抠,残屑掉了下来,护甲之下的手,自然无法幸免。
蚊有薄鳞,不及龙鳞坚硬,面对鲨口花汁液,连龙鳞都护不住,更何况是蛟的薄鳞!
惊蛰的两只手臂又红又肿,呈现极不自然颜色,不知泡进多少朵的鲨口花之内,更不知泡了多久。
「你不要你的手吗?!让魟医瞧过了才来?」螭吻问了个自己都可以否决的问题。
「没有。先送鲨口果来。」惊蛰神情平静,好似伤了手的人,并非是他。
“啧!我就知道!”
「我先带他去找魟医!」螭吻匆匆对兄长们说,拉着惊蛰直奔药居。
几位龙子谁都未先开口,只是瞧着──感情挺好的「叔姪」走出视线,良久过后……
「那个惊蛰叔……意外的,是个好长辈嘛。」四龙子突然冒出一句。
几双眼全瞟过去,其中,没有附和的,只有毫不苟同,以及──
“你那只龙眼看到,惊蛰是个好长辈?”
“他若是,咱们几个怎么一点也没被疼爱过,别说鲨口果,连路边的小海栗,都没吃过半颗!”
鲨口花汁液并无剧毒,只是沾上皮肤,不是件好受的事。
魟医调配一缸药汁,让惊蛰浸泡双臂,未达一个时辰,不许起来──这番话,魟医不敢命令之,只敢用请托的商量口吻。
倒是一旁的螭吻,双手扠腰,喝令道:「我没点头之前,你的手,不许离开药缸!」
魟医以为,接下来……会听见惊蛰冷冷回嘴,但,没有。
惊蛰很乖、很听话,双臂伸入缸中,一直浸至上臂,维持不动。
第七章
“有、有没有这么温驯呀?!”
“外头的传言,果真不假,惊蛰与九龙子……”
魟医眼珠子骨碌碌转,反正有九龙子盯着,他待在这儿毫无作用,还是赶快去外头说说八卦……呀不,是去忙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