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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64)
作者:神秘桃 阅读记录
他推开其他东西,把那个长长的纸筒拿出来,拧开一头的盖子,从里面抽出一卷纸来。
那是《穿越》,他看过的冉苒的第一幅画。
梁焕迫不及待将纸卷展开,想再看一回那梦幻般淋漓尽致的色彩。可他刚将画展开一半,就发现从纸面上稀稀松松掉落下来了一些小颗粒,很小,小渣滓似的。
他愣了一下,低头瞧了瞧落在地上的小颗粒,发现它们都有颜色,还各不相同。
他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继续把画展开。掉下来的颗粒更多了,而他也终于看清楚,那些颗粒是从画里掉出来的。
他看到,画里涂得厚厚的色块全都干裂,像一块古老的墙壁,爬满密密麻麻的裂痕。而那些小颗粒,就是断开的裂痕间撕裂而出的碎片。
——!
梁焕心头一惊,急忙把画纸端平,画面朝上。他迅速把画放到写字台上,拿东西把四个角压住,不让它卷曲,然后又返回来,仔仔细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每一个颗粒。
他想把那些颗粒拼回去,把那些裂痕补上,可裂痕实在太多,根本看不出哪里可以拼接。而且,那些裂痕已经成形,摸上去都有缝隙感了,根本不可能再粘合。
细看此时的《穿越》,画纸已不如当初那样平展,许多地方都起着不自然的褶皱。画中的色彩亦失去光泽,曾经饱满得刺眼的赤橙黄绿,都有些泛灰了。而颜料全部结成干痂,岩层便彻底成了固体,再看不出流动。三叶虫的躯体更成了鳄鱼皮,似要溃烂,它伸到上一个岩层的触须甚至直接断开了!
岩层固化,三叶虫再不能向上爬,只得永久地被困在时光里,永远到不了寒武纪!
四年来,梁焕一次也没展开过《穿越》,想不到,画,也会死去……
*
满目疮痍的《穿越》静静地摆在写字台上,梁焕沉默地看着,怅然若失。
冉苒唯一留下的东西,以为是个纪念,原来跟她的人一样,来去自由。
梁焕在写字台前坐了许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把《穿越》收回去了。
他发了一条私信给冉苒:【冉苒,这几年我一直收着《穿越》,一直放在那个纸筒里,没动过。刚刚拿出来,才发现颜料都干裂了,有什么办法补救吗?】
冉苒回信:【水粉画就是这样,不好保存。《穿越》色块涂得厚,还一直卷放着,肯定早就惨不忍睹了。我还以为你早扔了呢。水粉是种廉价的颜料,水粉画也不精贵,成这样了,就补不了了,不要了吧。】
读完回信,梁焕发了好一阵呆。
《穿越》,冉苒说不要了……
鼻腔又一阵酸,他拿着手机打字,看屏幕都是花的。
换然一新4:【如果像《重升》那样好好裱起来,是不是就能保存了?】
笔尖荏苒:【已经坏了,回不到原样了,裱起来也是坏的。】
换然一新4:【裱起来,至少不会继续坏下去。】
笔尖荏苒没回。
换然一新4:【是不是,不会继续坏下去?】
笔尖荏苒:【我不知道。】
换然一新4:【冉苒,这画我会留着的。】
第42章 42
周末, 梁焕寻了家装裱店,把《穿越》带了去。
装裱师傅一看就直摇头:“都这样了,别裱了, 裱了也不好看。”
梁焕却说:“没关系,能保持现在这样就行。”
“那行吧, 三天之后来拿。”
梁焕是第二周的周五, 下班后才去拿的。画太大, 裱完后就没法放回橱柜里了, 不能把它带回公寓, 于是他直接抱着画去了火车站。
他要回家, 把《穿越》, 送回家里去。
在火车站买好车票, 已是晚上8点多了。等车的间隙, 梁焕给陈亦媛打电话, 告诉她,他忽然决定, 这个周末要回家。
“什么!你已经在火车站了?”陈亦媛自然万分惊讶。
坐在候车大厅的座椅上, 梁焕一手扶着画框,一手拿着手机,陈述着准备好的说辞:“抱歉, 我也是今天才听说的。婚礼就在明天,他是我最好的发小,他的婚礼我真得去。”
孙启阳的婚礼,成了最好的借口。
陈亦媛那边沉默了许久, 才传来一句低沉的问话:“你不记得我们这周约了什么吗?”
梁焕当然记得, 他们约好的,这个周末, 去买戒指。
“亦媛,这次都赖我。”他挤出一点笑声,“咱们换个时间吧,到时候,你说买哪个就买哪个。”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请个假多不容易。”
“不着急,我等你请到假。”
陈亦媛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那好吧,我再去跟BOSS周旋。你带我跟叔叔阿姨问声好。”
“嗯。”
正要挂电话,陈亦媛又加了句:“你怎么今天白天不告诉我?其实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回的,明天晚上我自己回来就行。”
“你就一天假,来回都不够折腾的,好好休息一天吧。”
*
突然要回家的消息,梁父梁母听到时一样吃惊。杨承芳还特地问了他们买戒指的事,梁焕硬说换了日子,她也只能这么听着。但当看到儿子抱着一幅破破烂烂,却装裱得仔仔细细的画回家时,她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知道,那画是冉苒画的。
梁家已经搬到一个新盖的小区,住上了一百来平,三室两厅的宽敞房子,还是高楼层,采光好,空气清新。
房子大了,找个能挂壁画的地方本是容易,但这画一眼就能看出破旧,并不适合挂出来。
梁焕也说不用挂,放好就行,便把画搬进了自己的卧室。
梁焕到家时,都快半夜12点了,等到他后,梁正渊就打着哈欠睡觉去了,杨承芳则跟在儿子身旁寸步不离。
梁焕进了卧室后,把画暂时靠在钢琴腿上,打量起房间来,看放哪里好。
杨承芳关上房门,蹙着眉头,很小心地问他:“焕儿,你怎么还留着……她的东西?”
梁焕轻轻一笑:“妈,这画她早给我了,是我的东西。”
“可以前……没见你有啊?”
“以前都卷着放的,都放坏了,现在才知道,该裱起来。”
“那……”杨承芳一脸担忧,“你留着这画儿,要是亦媛看到了,你怎么说呀?这一看就不是买来的。”
“不就是怕她看到,才拿回家里来的嘛。”
梁焕笑着,神情很自然,好像这样做是理所当然,杨承芳心头就更是打起鼓来。她寻思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口:“焕儿,你是不是……还没忘呢?”
梁焕神色木然了一刻,晃的那下神有点明显,尽管马上恢复自然,还说了句“早过去了”,还是被母亲察觉了出来。
杨承芳拉住他正要打开衣柜的手腕,一双忧心忡忡的眼睛望着他,每一个字都语重心长:
“焕儿,当年可是她不要你的。”
梁焕迟疑了几秒才抬起头来看母亲。他脸上依然带着笑,微微内凹的两腮咧出了纹路。
“……我知道。”他说。
杨承芳默默放开他的手腕,转了半个身过去,想了想,又对他说:“要不……放我们卧室吧。”
梁焕一愣。
“放你这屋不好,亦媛总归是要来的,总是可能看见。”
梁焕看了一眼画,没回答。
“你就放心吧,妈会给你保管好的。”杨承芳一脸期待地看着儿子,期待中又满是忐忑,生怕自己的建议会叫他为难。
梁焕思索片刻,收回了开衣柜的手:“也好。”
*
既然都回来了,孙启阳的婚礼自然是要去了。至少也得拍几张照片发给陈亦媛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