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暗恋花序(53)
作者:枝杳 阅读记录
向燕踩着高跟走远,口中又说了些什么。
残废、恋爱脑、假清高。
总归是那些萦绕着恶意与轻蔑的字眼,沈则随没有听清。
他坐在轮椅上,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
这一夜仿若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一时间甚至有几分恍惚,觉得自己似是站在了梦境中,看着充满戏剧性的悲剧发生。
直至一声吸气声在身侧响起。
沈则随瞳仁微微颤了一颤。
女孩儿站在他的身边,手指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沈则随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浅浅的抽泣。
她哭了。
那般真实地在为他流泪。
一夜混沌的精疲力竭,思绪仿佛在沼泽中浮浮沉沉,却有一个念头分外清晰地在沈则随的心尖显现。
方才她说的话,颤抖的声音,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了。
男人轻轻舔了舔嘴唇。
瞳底的厌倦与冷戾不知何时悄然散去,沈则随吐出一口气,抬起脸,嗓音很轻。
“……别哭了啊。”
女孩儿抬手挡着眼睛,声音呜咽,染了几分鼻音。
她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我忍不住……”
实在太丢脸了,宋念初不想在医院里久留,又记着沈则随手上有伤口,脸也顾不上遮,一股气把轮椅推到医院外。
外面没有什么人,她把轮椅停在一侧,在医院绿化带边坐下,伸手挡住眼睛,用手指侧面用力蹭着眼泪。
一只手探了过来。
指尖带着点凉意,拂开她的手。
女孩儿睁着双通红的眼,茫然地与轮椅上的男人对视。
他指腹摁上她眼尾的那一颗小小的泪痣,又慢慢抚过她的下眼睑,擦拭自眼睫滚落的泪珠。
力道温柔到近乎小心翼翼,像是在触碰脆弱又易碎的白瓷。
宋念初怔怔地看着他。
沈则随的瞳底似是有什么情绪在缓缓酝酿,又在她看清之前垂下眼,收回了手。
他又一次启唇,嗓音褪去冷淡,温和到不可思议。
“是我的错。”男人低低地说,“你别哭。”
第40章
通宵一晚实在太累, 回家后宋念初换上睡衣,匆匆洗漱后钻进被子里。
她眼皮都在打架,还记得往拍纪录片时组的三人小群中发了条语音信息:“我今天不去工作室了。”
书晴很快回复, 语音条中风声阵阵, 听着像是在外边,“你怎么了?听着有气无力的。”
宋念初按着语音键, 挺委屈:“遇上疯子了, 一晚上没睡呢。”
【书晴:?】
【书晴:woc?】
书晴几乎秒回了一个问号,没过多久, 梁贺也在群中冒泡。
【梁贺: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念初提起了些许精神, 简洁概括了一下被人找上门的事。
“那个人跟我住在同一个楼, 警察说可能他是看户型认出来我也住这儿了, ”
她现在想想, 仍旧觉得惊心动魄, “不知道我具体住哪一套房, 所以一层层地敲门试探。”
语音条发出去没一会儿, 书晴拨来语音通话。
宋念初接通语音,对方一上来就是一句“卧槽”, 话说得飞快。
“你没事吧念初?什么变态啊?我的天啊, 不会就是上次那个私信轰炸你的精神病吧?”
“就是他,”
宋念初在被窝里抱紧玩偶, 越发委屈:“我现在没事,刚从警察局回来没多久。刚才真的快吓死了。”
书晴还有些难以置信, 尾音扬得很高:“这也太离谱了吧,那人真住你家楼下啊?我天, 还好你没出什么事。”
宋念初跟书晴聊了好一阵。
遇到些令人发堵的事情,跟别人倾诉确实是一种挺有效的发泄方式。
“现在想想, 幸好沈则随住你旁边,”
书晴连声感叹,“要是有人半夜来砸我家的门,我真的得被吓晕。我们这边物业又不靠谱,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接电话。”
“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想想都觉得可怕……啊,沈则随没出什么事吧?”
“他……”宋念初顿了一下,声音轻了些,“他手臂被刀伤到了,去医院缝了好多针。”
“啊?!”书晴吸了口气:“这么严重啊?”
宋念初低低说:“嗯,伤得特别厉害。”
回去的路上林清铭跟沈则随反复念叨医生叮嘱的事,让他不要乱来,得好好养伤。
沈则随的伤口缝了几十针,需要注意的事项不少。
饮食清淡、多补血、少抽烟少喝酒、给伤处换药。
沈则随那时应得散漫,宋念初却将它们都一项一项地记在了心里。
书晴像是一时无言。
“沈则随这个人……”她顿了一下,又忍不住感慨,“难怪你当初会喜欢他。”
宋念初咬了一下嘴唇,刹那间有些出神。
“那个疯子之后会被关多久啊,”书晴又问她,“你还要住那儿吗?还是要搬家?”
——搬家。
宋念初回过神来,愣了一下。
那个疯子就住在她的楼下。
确实很恐怖,想到搬家也理所当然。
但这个念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从她的心中冒出来。
“……我也不知道,”
宋念初犹豫着,跳过了搬家的话题,“故意伤人,应该是要坐牢吧?”
“也是,”书晴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是有看过持刀伤人被判坐牢的新闻。”
语音通话持续了快半个小时。
书晴那边都到了工作室,宋念初还能模模糊糊地听见梁贺问了几句话。
“他问你怎么样,”书晴语气一转,说,“特别关心你。”
宋念初轻轻皱皱鼻子:“……你别乱说。”
书晴笑了一声:“干嘛啊,朋友之间关心一下对方怎么了?还是你们之间发生了点我不知道的事情?”
这是故意在扯开宋念初的注意力,想让她的情绪松缓一些。
宋念初也知道,在被窝里鼓了鼓脸颊。
“先这样吧,之后再跟你聊,”
她心情随着倾诉慢慢平复,困意也席卷而来,眼睛都快闭上了。
尾音因困顿变得有些含糊,宋念初说:“我先补个觉,真的太累了。”
书晴在那边应:“你快睡吧,这都熬多久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周一的凌晨。
宋念初睁眼时脑袋都有些发沉,太阳穴隐隐作痛。
睡觉时外面天色大亮,阳光晒在枕边,手机震动不断。
醒来时天色一片漆黑,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恍惚间仿佛被时间遗忘。
睡得太久,整个人都昏昏沉沉。
她下意识叫了声“糯米”,然后才意识到糯米还在父母家中。
宋念初揉了把乱糟糟的黑发,慢吞吞地下了床,穿好拖鞋,去客厅里倒了杯水喝。
干燥的唇舌沾了水珠,宋念初舔了舔嘴唇,又倒了一杯。
她一股气喝完凉水,思绪也慢慢变得清醒。
周围太安静了,客厅没有开灯,她整个人都藏在黑暗中,被一片寂静无声的空气包裹着。
于是便有空去胡思乱想。
刚回到家,与书晴说话的那时候,宋念初其实没有怎么去想医院中发生的事。
如今想想,前一夜就像是个荒诞的舞台。
她宛如乐团中的替补,时而站在台上演奏,对发生的一切都感同身受;时而在台下遥望,记忆仿佛蒙上一层缥缈的纱。
宋念初清楚地记得自己落泪时的难堪,却记不住被沈则随触碰面颊时的感受。
她稍稍回想,甚至开始怀疑记忆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