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只有在为人处世上毫无指摘之处，让人肯定与佩服，才能让曾经合作过的客户、合作方在这种时候，站出来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其实……这件事，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私心。”徐晓彤应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知道，公关这行有六成以上的女性工作者。可是很多人，根本不理解‘女公关’是做什么的。从我进入亚历山大实习开始，许多朋友都以为我在做一份不正经的工作。职场上本来就有许多对女性的隐形歧视，对‘女公关’的歧视就更多了。如果像程曦这么优秀的公关人都要被人污蔑，被人贴上‘性贿赂’的标签，那么其他的女性公关人就更不能抬头挺胸地工作了。”

小姑娘说完，悠悠叹了口气，可眼里的光却更亮了，看向 Fiona 的眼神也十分真诚坦荡。

Fiona 不禁想起自己当年因为业绩出众，一年连升两级的时候，公司里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不愧是做公关的，知道怎么讨老板欢心。”

“公关不就是陪媒体喝喝茶，聊聊天吗？凭什么连升两级？”

“他们公关部，也不知道是来工作，还是来钓金龟婿的。”

其实不止是公关行业，在其他行业，但凡有女员工的业绩表现好一些，升职速度快一些，就免不了引来恶意的猜测。哪怕是自己的老公和婆婆，在她因为工作，需要陪老板参加一些应酬的时候，也总是明里暗里地暗示道：一个有家室的女人，不应该这样抛头露面。

这些年，她在 MA 摸爬滚打，走到了公关总监的位置，即便再有关于自己的飞短流长，也很少传进她的耳朵里了。

但是，她听不见，不代表这些声音不存在；他们不议论她，不代表没在议论其他人。

Fiona 想着，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对徐晓彤说道：“说好的五分钟，已经超时了。不过恭喜你们，成功说服了我。”

*

此刻，停在 MA 大厦地下停车场的还有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

车子本处于熄火的状态，可高醒坐在驾驶座上，还是紧紧握住了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此刻的他很焦虑，他记得，除了刚入行的时候，他因为总加班和女朋友吵架而格外焦虑过一段时间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了。

就像浑身都是劲儿，可是不知该往哪儿使。

直到停车场的入口处出现一个穿粉色羽绒服的身影，高醒的心才终于定下来。

见徐晓彤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跑来，他知道事情总算搞定了。

徐晓彤拉开副驾的车门，一屁股坐上去，四目相接，她和高醒十分默契地击掌庆贺。

高醒忍不住夸奖道：“可以啊，徐晓彤，Fiona 都被你搞定了。”

“唉，我哪儿比得上你？不仅能从 Fiona 的微博里扒出她每天都去的咖啡厅，还能扒出她喝咖啡的喜好。”说服了 Fiona，徐晓彤只觉得全身轻松，她“嘿嘿”一笑，和高醒“商业互吹”起来，“况且，如果不是你在停车场守着，提前通知我 Fiona 已经到了，我可能真来不及买到那杯美式了。”

咖啡厅今天的人多得不像样，她一收到高醒发来的消息，就哀求队伍前面的小姐姐把位置让给自己，并付出了请对方喝一杯咖啡的代价。

“行啦，我们也都尽全力了。”高醒说着，发动了车子，“接下来，只能看舆论发酵的情况了。”

徐晓彤听着，也在心中祈祷，希望他们所有人的努力都不要白费了才好。

车子开出 MA Auto 的地下停车场，驶进 B 市的车水马龙中，徐晓彤目视前方，越发觉得心中充满了希望。

她拿出手机，低头划开，准备搜索#公关圈力挺程曦#的话题。这时，车子一个拐弯，开进了世贸大街，高醒叫她：“晓彤，你看外面。”

徐晓彤闻声抬头，就看见了海尼亚大酒店。

南广场上的巨型圣诞树早就不见了，今天不知道是哪家品牌在这里做活动，搭建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快闪店，有不少负责地推的工作人员正在负责宣传。

就这么一瞬间，徐晓彤想起了自己在校招会上初见程曦的那一面，也明白了当时，程曦所谓的“公关的魔法”——

虽然经常熬夜加班，虽然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虽然会被不讲理的客户和媒体气哭，可是华扬汽车梁博士的媒体专访顺利结束时，她是有成就感的；阮之珩的抖音视频上了热搜，她是有成就感的；很多网友在她的引导下，参与 Aurora 路试的微博互动，她也是有成就感的；说服 Fiona 为程曦发一条微博，她是有成就感的。

正是这些成就感，让她成为一名不普通的职场公关人。

她相信，这种成就感，也是让那个从发型到衣着都很普通的程曦，彰显出一股不普通的精英气质的关键所在；也是每一次天降横祸，程曦都可以挺直腰杆挺，在流言蜚语前毫不示弱的关键所在。

可是这些……陆垚又会不会明白呢？

第57章 狮子和鬣狗（上）

身为亚历山大的创始人兼 CEO，连城不需要天天坐班，即便是进公司，他也不需要像其他员工一样打卡，但只要他来，时间总是很早。

今天是个周三，不过上午八点半，他便已经出现在了“大工厂”二层半的办公室里。

雾霾天让采光不佳的亚历山大显得更加漆黑。连城打开灯，在办公桌前坐下，秘书已经整理好了所有需要他签字的文件，在办公桌前整齐排开。

他没有着急签，而是按照习惯先一一翻开，大致浏览一遍，目光却在看到最后一份文件时停住。

这是关于程曦对阮之珩进行“性贿路”的人事声明，秘书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将其放在了最后。

这份声明，人力资源部在昨晚便发到了连城的邮箱，此刻，他又屏息静气地重读了一遍，心中只剩下“可惜”两个字。

他最早的算盘是与有道汽车、领驭汽车都保持业务联系，但心里却更偏向有道汽车一点儿。毕竟领驭汽车只有一款车型，还尚未上市，可有道汽车已经是国内第一的民营车企，哪怕只是分一块蛋糕，也够亚历山大吃上几年。

更重要的是，程曦的性别，在连城看来是个隐患。

可站在生意的角度，他永远不会嫌弃钱多，只是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阮赫连已经联手邓虎，准备打击阮之珩的事。他本想再做一段时间的壁上观，至少等到 Aurora 上市后再说，可邓虎的第二篇长微博一下子就把亚历山大和程曦扯了进来，逼得他不得不马上做选择。

眼见网友的评论波涛汹涌，比起正面回应谣言，进而得罪有道，保住一个前途未卜的领驭，连城选择了拉拢更有实力的有道汽车，站在了阮赫连的一边，争取他眼里更大的那一块肥肉。

至于程曦，他给过她机会了。

可惜了她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专业能力，可惜了她在亚历山大积累的客户资源，也可惜了……她这满腔热血和理想主义。

连城感慨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钢笔，摘开笔帽就要签字，但是笔尖还没落下去，他的手机就响了。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阮赫连”三个字，连城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但在电话接通的那瞬间，他还是换上了客套、恭敬的语气：“早，赫连总！”

可阮赫连显然不想和他客套，几乎是单刀直入地呵斥道：“你们公司都是干什么吃的？！”

连城听着微微蹙眉，还来不及细问，又听对方说道：“之前让你们安排那个程曦出来指认阮之珩，她不愿意也就算了，你们竟然还让她的客户站出来力挺她？”

“力挺？什么意思？程曦的客户我已经全部转给陆垚了。”连城说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阮赫连并不管连城的这句反问，又说：“还有网上那些人肉程曦的信息又是谁给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