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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看他的表情,已知道他的难过,拍拍他的手背,她不忍责备,反而慈祥的安慰他:
“放心,骥远只有一些皮肉伤,已经上过药了,都没事!你呢?有没有伤筋动骨的?可
别逞强啊!”
“我也没事!”努达海短促的说。
老夫人抬头看新月,新月眼中泪汪汪,欲言又止。于是,老夫人知道,努达海一定挨了
几下重的。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痛。见努达海默默不语,眼中盛满了无奈和沉痛,就又拍
拍他的手说:“父子就是父子,过两天,就雨过天青了。嗯?”
努达海点了点头,说不出任何话来。珞琳看著鼻青脸肿的努达海,又看著站在一边默默
拭泪的新月,觉得心里的酸楚,一直满起来,满到了喉咙口。她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扑在努
达海怀中,掉著泪说:
“阿玛!咱们家是怎么了?真的没有欢笑了吗?”
努达海把珞琳的头,紧紧的往自己怀里一揽,眼睛闭了闭,一滴泪,竟从眼角悄悄滑
落。努达海是从不掉泪的,这一落泪,使老夫人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就泉涌而
出。新月急忙掏出手绢,为老夫人拭泪,还没拭好老夫人的泪,自己却哭得唏哩哗啦了。这
样一来,祖孙三代都拥在一起,泪落不止。老夫人搂著新月,哽咽的说:
“努达海,新月,你们两个这种生死相许的爱,我并不是十分了解,雁姬那种咬牙切齿
的恨,我也不是十分了解。至于骥远这笔糊糊涂涂的帐,我更是无从了解。我只希望,有个
相亲相爱的家,没料到,在我的老年,这样普通的愿望,竟成了奢求!”努达海痛苦的看著
老夫人,沙哑的说:
“额娘!让你这样难过,这样操心,我实在是罪孽深重!走到这一步,我方寸已乱,真
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请您放心!今天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老夫人一边掉泪,一边拚命点著头。
珞琳从努达海怀中抬起头来,含泪看著努达海,哀恳的说:“阿玛!你再给额娘一个机
会吧!”
“不是我不给她机会,是不知道怎样给她机会!我和她之间,已经闹得太僵了!”努达
海悲哀的说:“珞琳,你不懂,你的额娘,是那么聪明,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她要我的全
部,而不是我的一部份。如果我去敷衍她,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我的背叛已成事实,像是在
她心上挖了一个大洞,我却没有办法去补这个洞,我真的是筋疲力尽了!今天,又发生了和
骥远的冲突,我才深深了解到,爱,真的像水,水能载舟,水能覆舟!”珞琳看著努达海,
感觉到他那种深深的,重重的,沉沉的,厚厚的悲哀,这悲哀真像一张天罗地网,把全家所
有的人,都网在里面了。连还是新娘子的塞雅,也逃不掉。她难过极了,心里,被这份悲
哀,完完全全的涨满了。
老夫人和珞琳走了之后,这份悲哀仍然沉重的塞满了整个房间,和那夜色一样,无所不
在。
新月和努达海,半晌无语,只是泪眼相看。然后,新月拿著药酒,开始为努达海揉著受
伤之处。她细心的检查,细心的敷药。看到努达海满身都是青紫和瘀血,她的泪又扑簌簌的
滚落。努达海一把拉过她的身子来,把她拉得滚倒在他的怀中,他用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
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里,他哑声的,痛楚的说:“新月,咱们走吧!”“去哪里?”新月
问。“你在乎去哪里吗?荒山旷野,了无人烟的地方,你去不去?”新月把头紧紧的埋在他
的肩窝里,埋得那么重,那么用力,使他肩上的伤处都疼痛起来。她知道,但她不管。用更
有力的声音,她铿然的说:
“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新月格格28/3215
努达海父子这场架,打得两个人都身心俱伤,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父子俩见了面都不
说话。各自躲在自己的角落,默默的疗治著自己的伤口。为了避免尴尬场面,两人都尽量避
开见面的机会。骥远变得很不爱回家,常常在外面逗留到深更半夜。努达海下了朝,总是直
奔望月小筑,家里的气氛非常凝重。老夫人和珞琳急在心里,却不知道如何去化解。其实,
父子二人心中都充满了后悔和沮丧,但,两个人的个性都很倔强,谁都不愿先去解这个结。
这种僵局,一直延续到夔东十三家军的军情传来,巫山再度成为朝廷大患的时候,两人
才在朝廷上,针锋相对的说起话来。这天,皇上登上御座,众臣叩见,罗列两旁。皇上忧心
忡忡的看著文武百官,十分烦恼的说:
“八百里加急连夜到京,这夔东十三家军势如破竹,我军又败下阵来,安南将军殉职!
如今十三家军已威胁到整个四川地区,令朕寝食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众臣一听是十三家军,大家都面面相觑,接著就纷纷低下头去,沉默不语。就在此时,
忽然有个人排众而出,朗声说道:“臣请旨,请皇上让臣带兵去打这一仗!”
大家惊愕的看过去,此人竟是年方二十岁的骥远。皇上一怔,说:“你?”“臣蒙皇上
恩宠,一路加官封爵,却在宫中坐食俸禄,令臣非常惶恐不安,此时国家有难,正是臣为朝
廷效力,忠君报国的时候到了,请皇上降旨,让臣带兵前往,定当誓死保家卫国!”皇上还
来不及回答,文武百官中,又有一个人排众而出了:“皇上容禀,骥远血气方刚,自告奋
勇,固然是勇气可嘉,但是率军打仗,非同小可,责任重大,而且我军屡战屡败,可见十三
家军非等闲之辈。骥远未曾出过京畿,又毫无实际作战的经验,如何能担此重任?臣恳请皇
上,让臣带兵前去,以雪前耻!臣已有上次作战之经验,又抱必胜之决心,或可力歼强敌,
为朝廷除此心腹大患!”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努达海。
骥远见努达海这样说,就有些急了,连忙对皇上躬身行礼,接口说:“臣虽然不曾打过
仗,并不表示臣不会打仗,何况臣自幼习武,饱读兵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上战场!家
父为国尽力,已征战无数,请将这次机会,给身为人子的骥远,免去家父驰骋疆场,戎马倥
偬的操劳!”
“臣斗胆直言,”努达海立即说道:“臣今年才四十二岁,正是壮年,有身经百战的经
验,有戴罪立功的决心,何况对那巫山的地形,早已十分了解,实在没有不派遣臣去,而派
遣骥远去的道理……”皇上看著这父子二人,真是感动极了。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二人,争先恐后的要为朝廷效命,实在让我感动。不过,努达
海说的很有道理,这夔东十三家军,不是寻常的军队,除非是沙场老将,不足以担当大任,
所以,朕决定以努达海为靖寇大将军,统帅三万人马,即日出发!”努达海立刻大声说:
“臣遵旨!”“皇上!”骥远著急的喊:“臣不在乎挂不挂帅,也不在乎功名利禄,只想出
去打仗,做点有志气,有意义的事!请皇上恩准,让臣跟在阿玛旗下,一同前去歼敌!官职
头衔都不要!”努达海一阵震动,深深的看了骥远一眼,急在心里,不得不又接口:“皇
上,骥远是臣的独子,臣尚有老母在堂,不敢让家中没有男丁……”“独子就必须在脂粉堆
中打转,在金丝笼中豢养吗?人说虎父无犬子,又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阿玛身为朝廷武将,
难道不知道奔驰沙场,奋勇杀敌,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志向吗?”皇上一拍御座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