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好转。这三个月中,和新月最接近的,除了云娃、莽古泰和克善以外,就是努达海了。新月
的眼前,始终浮现著努达海救她的那一幕,那飞扑过去的身形,那托住她的,有力的胳臂,
还有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和闪闪发光的盔甲……他不是个人,他是一个神!他浑身上下,
都会发光!新月对努达海的感觉是十分强烈的;他出现在她最危急、最脆弱、最无助、最恐
慌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强大的支持力量。接下来,他又伴她度过了生命中最最低潮的时期。
因而,她对他的崇拜,敬畏,依赖,和信任,都已到达了顶点。
新月一直很努力的去压抑自己的悲哀。尽管每夜每夜,思及父母,就心如刀割,几乎夜
夜不能成眠。表面上,她却表现得非常坚强。毕竟,有个比她更脆弱的克善需要她来安慰。
可是,有一晚,她辗转反侧,实在睡不著。忍不住掀开帐篷,悄悄的走到火边去取暖。坐在
营火的前面,她仰头看天,却偏偏看到天上有一弯新月。她看著看著,骤然间悲从中来,一
发而不可止。她用手捧著下巴,呆呆的看著天空,泪水滴滴答答的滚落。努达海不知何时已
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取下了自己肩头的披风,他把披风披上了她的肩。她蓦然一惊,看到努
达海,就连忙抬手拭泪。努达海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眼光看著她,再
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语气说:
“想哭就哭吧!你一路上都憋著,会憋出病来的!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然后,打
起精神来,为你的弟弟,为端亲王的血脉和遗志,好好的振作起来。未来的路还长著呢!”
新月抬起泪雾迷蒙的眸子,看著努达海,心里的痛,更是排山倒海般涌上来。她咬住嘴
唇,拚命忍住了抽噎,一句话都没说。“我有个女儿,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名字叫作珞琳。
她每次受了委屈,都会钻进我怀里哭。你实在不必在我面前隐藏你的眼泪!”他的语气更加
温柔了,眼光清亮如水。“或者,你想谈一谈吗?随便说一点什么!我很乐意听!”
“我……我……”新月终于开了口:“我看到了月亮,实在……实在太伤心了……”她
呜咽著说不下去。
“月亮怎么了?”他问。
“我就是出生在这样一个有上弦月的夜里,所以我的名字叫新月。我还有一个小名,叫
月牙儿。家里,只有阿玛和额娘会叫我‘月牙儿’,可是,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叫我月
牙儿了!”她越说越心碎:“再也没有了!”
努达海心中一热,这样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怎么承受得住如此沈甸甸的悲痛!他情不
自禁的对她把手臂一张,她也就情不自禁的投进了他的怀里。他再一个情不自禁,竟一叠连
声的低唤出来:“月牙儿!月牙儿!月牙儿……”
听到他这样的柔声低唤,新月仆倒在他臂弯中,痛哭失声了。这一哭,虽哭不尽心底悲
伤,却终于止住了那彻骨的痛。从这次以后,她和努达海之间,就生出一种难以描绘的默契
来。往往在彼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就领悟了对方的某种情愁。努达海用一份从来没有
过的细密的心思,来照顾著她,体恤著她。知道她从小爱骑马,他把自己的马“碌儿”让给
她骑。知道她喜欢听笛子,他命令军队里最好的吹笛人来吹给她听。知道她心痛克善,他派
了专门的伙夫做克善爱吃的饭菜。知道她心底永远有深深的痛,他就陪著她坐在营火边,常
常一坐就是好几盏茶的时间,他会说些自己家里的事情给她听。关于权威的老夫人,调皮的
珞琳,率直的骥远,还有他那贤慧的妻子雁姬……她听著听著,就会听得出神了。然后,她
会把自己的童年往事,也说给他听,他也会不厌其烦的,仔细的倾听。因而,当他们快到北
京的时候,他们彼此都非常非常熟悉了。她对他的家庭也了如指掌,家中的每一个人,好像
都是她自己的亲人一般。她再也没有想到,在她以后的岁月中,这些人物,都成为了她生命
的一部分。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他们回到了北京,王公大臣都奉旨在郊外迎接,端亲王的葬
礼备极哀荣。葬礼之后,皇上和皇太后立刻召见了新月、克善、和努达海。新月被封为“和
硕格格”,努达海晋升为“内大臣”。克善年幼,皇上决定待他长成后再加封号。皇太后见
姐弟二人,相依为命的样子,十分动容。沉吟著说:“怎样能找一个亲王贵族之家,把你们
送过去,过一过家庭生活才好!如果留你们在宫里,只怕规矩太多,会让你们受罪呢!”太
后的话才说完,努达海已自告奋勇,一跪落地:
“臣斗胆,臣若蒙皇上皇太后不弃,倒十分愿意迎接格格和小世子回府!”新月心中,
猛的一跳,可能吗?可能吗?如果能住进努达海家,如果能常常见到努达海,自己就不至于
举目无亲了!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这种安排,简直是一种“恩赐”!她还来不及做任何表
示,克善已迫不及待的对皇太后说:
“这样好!这样好!我们一路上和努达海都熟了,能去努达海家,是我们最高兴的事
了!就这样办好不好?”
“新月,你说呢?”太后问。“那是我们姐弟二人,求之不得的事!”新月坦白的说。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新月姐弟,将在将军府中暂住,等到新月服满,指婚后再研
究以后的事。
新月和克善迁进将军府那天,真是不巧极了。努达海家中,正闹了个天翻地覆。原来,
努达海有个部下,名列温布哈,这次努达海出征,他正卧病在床,不曾随行。就在努达海援
救荆州的时候,温布哈病故了。这温布哈有个姨太太,只有二十四岁,名叫甘珠,居然被温
布哈的家人,下令殉身陪葬。这事被热心肠的雁姬知道了,实在无法坐视不救。事关生死,
她也等不及努达海回家,就自作主张,把甘珠给藏进将军府,无论温布哈家里怎样来要人,
她就是不放。
这天,温布哈家的老老少少,穿著孝服,闹进了将军府。雁姬和老夫人都忙著在排难解
纷,根本顾不到新月和克善。努达海的马车进了家门,居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迎接。努达海听
到家里一片喧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对新月说:
“你和克善在这儿等一等,我带阿山进去看看是怎么了,你们别乱走,等我出来!”
“好的,你快去吧!”新月说。
于是,新月和克善,就带著云娃和莽古泰,四个人站在院子里等。等来等去,没等到努
达海,却等来了努达海的一儿一女,骥远和珞琳。骥远和珞琳,是趁著温布哈家的人前来大
闹的当儿,带著甘珠准备逃跑。三个人慌慌张张的跑到院子里,一眼就看到四个身穿孝服的
男男女女,站在那儿,立刻误会成温布哈家的人了。珞琳就脱口惊呼:
“哎呀!不好,这儿还有四个人在拦截呢!”
骥远看了一眼,急急的对珞琳说:
“没关系!只有一个大个儿,交给我!我冲上去,先攻他一个措手不及,你带著甘珠
逃,你瞧,咱们家的马车停在门口,你们冲上马车去!你先驾著车去香山碧云寺,我和额娘
再来接应你们!”说著,他嘴里发出一声大叫:
“啊……”整个人就飞扑上去,一下子就跳到莽古泰的身上,用他那练过武的,铁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