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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千千结(17)



来,你就走吧!”

她走进了那条小巷子,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巷子”,街边有些小杂货店、菜摊子、鱼

肉贩子,因此,整条巷子弥漫著鱼腥味和说不出来的一股霉腐的味道。江雨薇对这味道并不

陌生,她住过比这儿更糟的地方,使她惊奇的,是耿若尘居然会住在这儿!那个充满奇花异

卉的风雨园中的小主人!

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弄,也终于找到了那个门牌号码!她望著那房子,事实上,这不是

房子,这只是别人后门搭出来的一个屋披,房门所对的,是别人后门的垃圾箱和养鸡棚,一

股浓厚的垃圾气味充塞在空气里。

江雨薇在门前伫立了两秒钟,终于,她深吸了口气,在脑中准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

然后,她鼓足勇气,叩了房门。门里寂然无声,他不在家。她想著,有些失望,却有更大的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再叩了叩门,她准备离去,却蓦然间,从门里冒出了一声低吼:

“管你是个什么鬼,进来吧!”

她一怔,倏忽间,以为门里是耿克毅,但是,立即她醒悟了过来,这是耿克毅的儿子!

一个那么“酷似”的儿子呵!

推开门,她跨了进去,一阵油彩颜料和松节油的气味对她扑鼻而来,好呛鼻子,她不自

禁的打了个喷嚏。定睛细看,她才看到屋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板和画布,一个高大的男人

——她所熟悉的那个耿若尘,只穿著件汗衫,下面依然是那条洗白了的牛仔裤,正握著画笔

和调色板,在一张画布上涂抹著。听到门响,他回过头来看著她,眉头蹙得紧紧的。

“你是谁?”他问。“我不相信你已经忘了。”她说,打量了一下室内,一张木板床,

上面乱七八糟的堆著棉被、衣服、画布、稿纸、颜料等东西。一张书桌上,也堆得毫无空

隙,她注意到有一套徐志摩全集,几册文学名著,还有很多稿纸。房里除了这张床和书桌之

外,所剩下来的空隙已经无几,何况,还有那么多画板、画框。使整个房间零乱得无法想

像,她不自禁的想起风雨园里那间宽宽大大的书房,和那些分类整齐的书籍。

“哦,”耿若尘把画笔抛在桌上,转过身来,死死的盯著她:“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

特别护士。”

“是的。”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的眼神紧张。

“你不是来告诉我什么……”

“哦,不,不!”她慌忙说:“他现在还很好,已经能走路了,一切都算不错。”他紧

盯著她。“听说你已经住进风雨园去照顾他了?”他问,声音冷淡而严肃——另一个耿克

毅,一个年轻的耿克毅。

“是的。”“好了,你找我干什么?”他咄咄逼人的问。

“我……我……”江雨薇突然张口结舌起来。“我想和你谈谈。”“谈吧!”他简明的

说,把一张藤椅子用脚勾到她面前。“请坐!别想我给你煮咖啡或是泡茶,我这儿什么都没

有!好了,你要谈什么,开始吧!”心有千千结16/46

江雨薇用舌头润了润嘴唇,局促的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的手紧握著手提包,感到浑

身的不自在。她的声音干而涩:

“耿先生……”“见鬼!”他立即打断她,“我叫耿若尘!”“是的,耿若尘,”她慌

忙说:“我……我……”

“你到底要说些什么?”他吼了一句:“能不能干干脆脆的说出来?”“啊呀,”江雨

薇冲口而出:“你比你的父亲还要凶!我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大家要把你当宝

贝!还要千方百计的把你弄回去?”“你是什么意思?”他恶狠狠的问,眼睛瞪得好大好

大,直直的盯著她。“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回去!”她恼怒的叫了起来,耿若尘那盛气凌人

的态度激怒了她,那对闪闪逼人的眸子更使她有无所遁形的感觉,她准备了许久的话都忘到

九霄云外去了,这句最直接的言语就毫不经思索的冲出口来。

“回去?!”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的声音阴沉而严厉:“谁派你来的?”他其势汹

汹的问:“谁叫你来找我的?我父亲吗?”“哈,你父亲!”她愤怒了,她代耿克毅不平,

那两个儿子是那样的猥琐与卑劣,这个儿子又是如此的张狂与跋扈。“你休想!他根本不会

叫你回去,你自己也知道这个,他凭什么要叫你回去呢?”“那么,”他怒吼:“是谁要我

回去?”

“是我!”她大声说。一说出口,她自己就呆住了,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她

为什么如此不平静?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但是,她已经揽上这件事了,不是

吗?“是你?”耿若尘一个字一个字的问,惊异使他的声音都变了。“你要我回去?”他不

相信似的问:“我有没有听错?”

“你没有听错,耿若尘,”她的声音坚定了,她的勇气恢复了,她浑身的血液都在亢奋

的奔流,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迎视著他。“是我要你回去,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去!回到风

雨园里去!”“为什么?”“因为你是你父亲的儿子!”她重重的说:“因为他爱你,因为

他想你,因为他要你!”

“你怎么知道?”他粗声问:“他说的?”

“他什么也没说,他不会说,他永远不会说,因为他太骄傲了!骄傲得不屑于去向他的

儿子乞求感情,尤其在他生命已将结束的时候!”他浑身一震。“你是说,他快死了?”

“他随时都可能死亡,他挨不过明年的秋天。”江雨薇深深的凝视著耿若尘。“但是,

我要你回去并不是因为他快死了,而是因为他孤独,他寂寞,他需要你!需要这个他认为唯

一算是他儿子的人!”他又一震。“你是什么意思?”他问,喉咙粗嗄。

“你和我一样清楚,耿若尘!”她直率的、坦白的、毫不保留的说:“他讨厌培中培

华,他打心眼里轻视那两个儿子,他真正喜欢的,只有一个你!可是你背叛他,你仇视他,

你故意要让他难过,你折磨他,你,耿若尘,你根本不配他来爱你!”

他的背脊挺直了,他的眼睛里冒著火。

“你是个什么鬼?”他叫:“你懂得些什么?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傻瓜!他恨我!你知道

吗?他一向恨我,你知道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两只斗鸡,我们会斗得彼此头破血

流,你明白了没有?我不回去,我永远不会回去,因为我恨他!”

“你恨他?!”江雨薇呼吸急促而声音高亢:“你才是自作聪明的傻瓜!你才是什么都

不懂!你真恨他?事实上,你爱他!就和他爱你一样!”“哈!”他怪吼:“我自己的事,

我不知道,你倒知道了?”

“是的,我知道!”江雨薇高高的仰著下巴。“你们彼此仇视,你们彼此争斗,你们彼

此挑剔,只因为你们的个性太相像!只因为你们都骄傲,都自负,都不屑于向对方低头!尤

其,最重要的一点,你们都太爱对方,而感情的触角是最敏锐的,于是,你们总是会误伤到

对方的触角,这就是你们的问题!”耿若尘紧紧的盯著她,像要把她吞进肚子里去。

“哈!”他再怪叫了一声:“你说得倒真是头头是道!你以为你是调解人间仇恨的上帝

吗?你对于我们的事根本不清楚,我奉劝你,少管闲事!”“我已经管了!就管定了!”她

执拗的怒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理吗?你自卑,因为你是个私生子!你把这责任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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