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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争取呀!”宛露挑著眉毛说:“宁可两个字是认输,认输了还有什么话说?宁可相 思苦!听起来好像满美的,想想就真没道理!”她再望向车窗外面,忽然大叫了起来:“喂 喂,友岚,你到什么地方去?”
“到郊外。”“干嘛要到郊外?”“找一个地方,去解决一下这‘宁可’两个字!”
宛露张大眼睛,困惑的看著友岚。
“你在和我打哑谜吗?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的,宛露。”他平平静静的说:“你最大的武器,是用天真来伪装自己。你和我 一样明白,你并不像你外表所表现的那么孩子气!即使你真是个孩子,现在也应该有个人来 帮助你长大!”她心里有些了解了,头脑里就开始昏乱了起来。
“喂喂,”她乱七八糟的嚷著:“我不要长大,也不要任何人来帮助我长大!我就是 我,我要维持我的本来面目,妈妈说的,我就是这个样子最好!你不要枉费工夫,我告诉 你,一定是劳而无功的!喂喂,你听到没有?”
他把车子煞住,停在路边上,这儿是开往淡水的公路,路边是两排木麻黄树,树的外 面,就是一片青葱的秧田。郊外那凉爽而清幽的空气,拂面而来,夏季的风,吹散了她的头 发,黄昏的晚霞,堆在遥远的天边,映红了天,映红了地,也映红了她的面颊。“不要紧 张,好吗?”他温柔的凝视著她,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我并不要对你做什么,只因为你 今天考完了,我也下班了,就接你到郊外去散散心,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是不是?从小, 我们就在一块儿玩的,那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样畏首畏尾。”“我畏首畏尾吗?”她生气 的嚷。“你别看不起人,我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那么,我们去郊外走走,然后去淡水吃海鲜。”
“妈妈会等我吃晚饭。”她有些软弱的说。
“你母亲那儿吗?我早就打电话告诉她了,我说我会请你在外面吃饭。”“哦!”她低 低的叽咕:“看样子,你早就有了预谋,你是— ”她咬咬嘴唇。“相当阴险的!”
他再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就发动了车子,往前面继续驶去。宛露倚著窗子,望著 外面的树木和原野,开始闷闷的发起呆来。好一会儿,车子往前驰著,两个人都默默不语。 可是,没多久,那窗外绚丽的彩霞,那一望无际的原野,那拂面而来的晚风,那光芒四射的 落日……都又引起了她的兴致,不知不觉的,她又在唱歌了: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他皱了皱眉,不再打断她的兴致,他专心的开著车子。车子滑进了淡水市区。友岚把车 子停在淡水市,和宛露一起下了车,时间还早,他们漫步穿过了市区,在淡水的郊外,有一 大片的松林,松林里还有个木造的、古老的庙堂。他们走进了松林,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那 傍晚的风,穿过树梢,发出如歌般的松籁。空气里飘荡著松叶和檀香的气息,是薰人欲醉 的。然后,有一只蝉忽然鸣叫了起来,引起了一阵蝉鸣之声。宛露侧耳倾听,喜悦的笑了。 “知了!知了!”她说:“我小时候常问妈妈,到底知了知道些什么了?”他凝视她,无法 把眼光从她那爱笑的脸庞上移开。
“记得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曾经捉了一只知了给你的事吗?”她歪著头沉思,笑了,眼 睛发亮。
“是的,我说要听它唱歌,你就捉了一只来,我把它关在一个小笼子里,可是,它却不 再唱歌了,几天之后,它就死了。”笑容离开了她的嘴角,她低下头去。“我们曾经做过很 残忍的事情,是不是?”“每个孩子都会做类似的事。”他说,紧盯著她:“记得那些萤火 虫吗?”“啊!”她的脸色开朗了,整个眼睛里都燃烧著光采。抬起头来,她用发光的眼睛 凝视著他。“啊!那些萤火虫!”她叫著:“那时候我们还用蚊帐,你和哥哥,你们捉了几 百只萤火虫来,放在我的蚊帐里,叫我坐在里面,那些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飞来飞去,停在 我的衣服上,头发上,像几千几百颗星星,你们叫我萤火公主。”
他眩惑的、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直到如今,”他哑声说,“我没有忘记你那时候的样子。”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捉住 了她的一只手,她背靠在一棵松树上站著,开始心神恍惚起来。她的笑容凝在唇边,眼里有 著抹被动的、不知所措的神情。“哦,宛露!”他喘息著低喊:“别再和我捉迷藏吧,别再 躲我吧,好不好?你知道,你在折磨我!”“哦,”她惊惶的想后退,但那树干挡住了她, 她紧张而结舌的说:“你……你是什么意思!”
“只有傻瓜才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忽然间,用双手把她压在树干上,他温柔而激 动的说:“我无法再等你长大,我已经等得太久妹妹了!”
然后,他的头一下子就俯了下来,在她还心慌意乱的当儿,他的嘴唇已紧贴在她的唇上 了。她的心脏一阵狂跳,脑里一阵晕眩,她觉得不能呼吸,不能思想,不能动弹……但是, 这一切都是在刹那之间的事,立即,她的感觉回复了,第一个从脑中闪过的念头,就是一种 莫名其妙的愤怒,她觉得被侮辱了,被欺侮了,被人占了便宜了,举起手来,她连思想的余 地都没有,就对著他的脸颊抽去了一掌,那耳光的声音清脆的响了起来,他一怔,猝然的放 开了她。
“你欺侮人!”她大叫:“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你欺侮人!”她跺脚,孩子气的泪水 在眼眶里打转。“你欺侮我,你占我便宜!你这坏蛋!你这流氓!我不要理你,我再也不要 理你!”她转身就往松林外面冲去。
“宛露!”他叫了一声,一把拉住她,脸涨红了,呼吸沉重的鼓动了他的胸腔,他竭力 在压制著自己。“我不是欺侮你,我不是占你便宜,如果我是欺侮你,我就不得好死!或者 我操之过急,或者我表现得太激烈,但是,你但凡有一丁点儿感情,也该知道我对你的一片 心!你又不是木头,不是岩石,你怎能看不出来?感觉不出来?我在你生日那天,就告诉过 你……”“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宛露挣扎开了他的掌握,逃避的用手蒙住了耳朵。“我 不要听你的解释,我什么都不要听!”
“很好!”他咬牙说,涨红的脸变成苍白了。“我懂了,你并不是不了解感情,你只是 心里没有我!”他重新抓住了她,眼睛里冒著火,他摇撼她的身子,受伤的叫著:“你说, 是不是?你说!如果我很讨厌,你告诉我,你就让我死掉这条心!你说!你说!” “我……”她挣扎著开了口,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像一堆乱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 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苍白的面庞,他那受伤的神情,他那热烈的、冒著火焰的眸 子,在在都刺痛了她的心。童年的许多往事,又像风车般在她面前旋转了。唉唉!顾友岚, 他曾是她的大朋友,大哥哥!她心里没有他吗?她心里真没有他吗?她糊涂了,她头昏了, 她越来越迷茫了。挣扎著,她嗫噜嚅嚅的说:“我……挝挝挝挝挝…”他忽然用手蒙住了她 的嘴,他的眼睛里有著惊惧与忍耐,他的喉咙沙哑:“不,别说!我想我连听的勇气都没 有。”他的手从她唇上滑了下来,他的声音软弱无力得像耳语:“我道歉,宛露。对不起, 宛露。不要告诉我什么,千万不要!让我仍然保存一线希望吧!或者,”他顿了顿,声音怆 恻而凄苦。“我的机会并不比那个新闻记者差!我会等你,宛露,我永远会等你!”
宛露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原来他知道孟樵!原来他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她瞪著他,好半 天,无法说话,也无法移动,然后,她垂下了眼睑,像蚊子叫般轻哼了一句:“我想回家。”他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咬著牙,他忍耐的叹口气:“好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