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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船。"二多子突然转身要求。
涡轮司机看小子终于肯开口提要求了,自然很高兴,递给他一只桨耐心教他。涡轮司机一介书生是真不了解二多子的诡计多端,估计从没吃过小孩的亏。凭二多子破坏力,应当和电影《小鬼当家》里的那个小坏蛋有得一拼。二多子没划两下,就非常恶毒地把桨投进水里。涡轮司机等半天不见桨浮上来,只好拿另一只去捞。二多子不老实地故意乱晃,终于把涡轮司机手上那仅有的桨也给摇跑了。看着渐渐远去的桨,涡轮司机直挠头,安娜的怒火像三伏天经过长期干旱终于迎来了大暴雨,不顾形象地爆发了。她戳着二多子的脑袋恫吓:"现在好了,大家都回不去了!等下我们就跳到水里游回去,留你一个人在船上,半夜里叫阿姆斯特丹的水鬼拖走你!"当时二多子刚看完一部恐怖片《阿姆斯特丹的水鬼》,胆小到夜夜钻我被窝要和姐姐一起睡。听到恐怖的威胁加上夕阳渐落,二多子忍不住扯开嗓门放声大哭。涡轮司机终于尝到"合家欢"的滋味,原来竟是那样的喧闹与无力。"你别吓唬他呀,他小孩子一个嘛!想想办法,想想办法。二子别哭了,叔叔等下就是游泳游回去都背着你。这世界上哪里有水鬼?鬼是自己吓自己的。"涡轮司机一面用手拍着二多子的背安抚着,一面脱下夹克当成个小白旗儿在手中挥舞,以吸引附近的游船注意。
反正那天玩得很糟糕,很狼狈。我们见个船路过就叫,让人来搭救我们。在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被管理员像训孙子似的边训边拖回去。涡轮司机赔了超时的钱,赔了双桨,赔了笑脸,再陪着我们去吃西餐。
省城惟一一家西餐厅淮上酒家,在长江路上,是家百年老店。那是我第一次吃西餐。以现在的眼光看,那家店的西餐做得实在很糟糕,简直就是当地土菜。惟一值得我留恋的是环境看起来比较幽静,没什么人。火车车厢一样的包厢卡座当时正流行着。餐厅在二楼,整整一个厅里,就稀稀落落几个人,个个都以为自己人五人六儿,举止端庄,拿着架子假装有情调。
当时的餐厅或饭店,光做点菜生意的话,不够红火,通常都带着外卖和小吃。坐着吃的人吃得心焦,旁边等待的人则虎视眈眈,还端着滚烫的小笼包来回换手。地板油到万一你鞋子穿得久些,纹路浅点儿,便很容易滑出丈八,汤水全洒。我想涡轮司机一定是不愿意跟那些个糊饱的人挤一起赶潮才选择西餐店的。
端上的牛排煎得很老,鸡蛋炒得很焦,服务的大嫂很胖,盘子有好几个缺角。
那顿饭涡轮司机没吃好,他很忙。多多是用手抓着吃的,不用他管,但我和安娜一直捂着耳朵不愿意下刀。安娜曾拿了刀去切牛排,一听到刀刮盘子的声音就捂着牙不肯吃了。安娜说:"这个声波和我补过的牙的频率一样高,引起共振,刺激大脑。"涡轮司机只好先替安娜切好,再转身替我切。我对声音也很敏感,不能忍受刀刮盘子或是老鼠爪子抓玻璃的高亢音调,那种折磨对我是酷刑,堪比老虎凳和灌辣椒水。
"这里的西餐很有乡土气息。下次我带你去美国芝加哥吃牛排。当地有家店很有名,吃饭要提前一周预约,里面的男服务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训练有素,服务专业,很有点英国大庄园男管家的味道。里面的牛肉分得很细,不同的部位有不同的烹饪方法,再配上有年头的红酒,按照你要求的熟度端上,很诱人。不过中国人还是吃不惯三分熟的那种,下刀的时候血淋淋,我最少都要求六成熟。"涡轮司机跟安娜边吃边聊。
我现在可以绝对肯定这位老先生假充大尾巴狼。当然,没准他的确就是热衷于那样的享受,否则以我在海外生活多年的经验来看,他经常光顾高档牛排店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果约会女伴,特别是白人女性,那则除外。舒服不过躺着,好吃不过饺子。要说吃,海外华人谁去吃牛扒那种垃圾呀。没事就寻访中国餐馆,涮涮火锅,点个鱼香肉丝,炸盘回锅肉才是真享受。吃饭是让肠胃满意的,那种让眼睛享福,让手脚都受苦,身体还受约束的西餐绝对不是我们的追求。
吃完了,涡轮司机想带着我们一起散步,与安娜一起享受家庭气氛,同时也欣赏一下长江路星星点点的灯河夜景。可气的是,二多子满脑子挂着他的动画片圣斗士星矢,死活要坐车回家,闹得不让人说安稳话。安娜也怕我们玩一天累了要休息,就很抱歉地跟涡轮司机说,赶快回家吧!
"周一来看你。"到学校大门口,涡轮司机捏了捏安娜的手,转身离去。这一转身,让涡轮司机下了决心,只带我和安娜走,让二多子跟王贵好了。
第七章 二多子力挽狂澜(4)
王贵问我们逍遥津好玩吗?二多子很是兴奋,跟爸爸汇报自己的杰作--把两支桨给弄到水里,妈妈和叔叔在水里捞来捞去。"叔叔?哪个叔叔?"王贵问。安娜非常后悔带了这个小讨债鬼去,一刻没安稳,净找麻烦,还话多,没什么能不汇报的。"狐狸臊。"安娜赶紧自己交代,然后在王贵面前狠狠把二多子的劣迹从头学了一遍。王贵居然哈哈大笑,摸着二多子的头说:"不错嘛!很会捣乱。"
第八章 我爱我家(1)
对于涡轮司机,周日是兴味索然的,因为那天安娜属于她的家。很快就好了,等安娜回来,每一天都是他的。或许因为得不到,涡轮司机觉得,周日是一周里最重要的一天,从早到晚一周的忙碌都是为了这一天。这一天是属于家的。
单身与非单身的区别是,周日的时候你是否觉得太闲。现在,涡轮司机就一个人在包河公园里飘,穿着长风衣闲逛,看到所有的人都是一家大小,有说有笑,孩子跑,风筝摇。涡
轮司机年轻的后母领着涡轮司机的父亲一起回了娘家,涡轮司机突然就落了单。涡轮司机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干,谁也不想见。这个周日,王贵带老婆孩子回丈母家。一大早把我们拉起来,用车驮着我们,前面一个后面一个去大门口吃早点。王贵跟安娜说,你带儿子闺女先去妈家,我去七桂塘买只老母鸡买点水果带去。然后把我们送到车站,自己骑车走了。
丈母就喜欢王贵一家过来,因为可以看见宝贝外孙女,还能和王贵说话。丈母喜欢王贵的亲热、话多,进了门并不像女婿那样成了娇客,而是很有眼色地站在厨房跟老太太拉呱,夸妈妈菜香,跟着学手艺,并四处翻翻是不是缺米少盐,什么时候该换煤气罐,什么时候该买米。王贵心里清楚得很,这让老太太由衷欢喜女婿选得跟儿子一样贴心。
我也不懂为什么婆婆就很难伺候,丈母就很好糊弄,其实都是妈。外婆批评人很有意思。儿子和媳妇吵了架,她虽然不做声,过后却总结,我儿子老实呀,总是给媳妇欺负。但若安娜跟王贵吵了,老太太便一味偏向王贵:"你的脾气太大!也只有王贵好叫你欺负了。"有时,我怀疑,老太太眼里,是不是天下女人一般黑?就没好的?
王贵很喜欢去丈人家,他现在的一切都拜岳父岳母所赐,因为对安娜的喜欢,对一双儿女的疼爱,便自然而然把孩子的外公外婆当作自己亲爸爸妈妈待。在那里他总是被安娜和丈母娘捧得高高的。到了吃饭时间不需要动手,筷子就会自动到面前,饭也由安娜恭恭敬敬盛好了端在脸前头。偶尔客气一下要洗碗,还给丈母推得远远的,说用不到你。这一天总是王贵彻底享受生活的日子,所以王贵跑丈人家很勤,跟安娜的弟弟妹妹,包括弟弟妹妹的孩子们,都很熟悉,一家上下其乐融融。
安娜心有点活,不晓得怎么了,手里忙着心里却想到了涡轮司机。"不晓得他现在在哪里?"她伸出拇指来与小妹的孩子斗牛,并假装输掉把孩子逗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心里冒出个念头:"如果孩子的爸爸是涡轮司机,这里也会这样和谐吗?"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一切都是过眼烟云,自己已经过了幻想爱情的年纪。尽管,看到涡轮司机略带忧郁的侧面,和专注的凝视,还是让安娜有一种发自内心地想摸一摸他的脸颊的冲动。那种亲昵与喜欢,多年前就深埋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