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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西斯。"二多子回答,他居然记住这个了。打那儿以后,法西斯就是我们家动家法的代名词,"不听话就法西斯!"安娜总先警告我们一下。
第七章 不打不行(2)
这次肉刑基本上算成功,二多子老实了好长一阵子,天不黑就回来。"嗯,还是得打!小孩不打不成器!"王贵和安娜也和其他家长一样,开始了棒头底下出孝子的生涯。坏处是,二多子一看到安娜就害怕,有时候安娜伸手想摸他一把,他都吓得一缩头。安娜心里有点难受。但家里教育,总得有个唱红脸唱白脸的区别。都打,家庭就不温暖了,都不打,孩子又难管教。
此次开打,是我家教育史上的转折点,奠定了以后慈父严母的家庭教育格局。万事开头难,第一巴掌下去后,安娜逐渐掌握了打的要领,也不断尝试新的体罚工具,由以前的单纯手打,发展到尺子,衣架和扫把头。打的多了,安娜也积累了蛮多经验。孩子其实是很皮实的,只要悠点劲,巴掌扬得高,下得轻,以吓唬为主的话,根本打不坏,顶多就是屁股上多两道印子。
不过打人的确是不好的习惯,扬手成性了,三言不和就要上巴掌,有时候甚至波及到我。于二多子,打是家常便饭,痛一下就忘记了。于我,体罚与其是肉体的痛苦,不如说更多的是心灵的伤害。我从尝到第一巴掌起,就觉得那是屈辱。我若受了一次打,能关着门,闷在被窝里哭半夜。心灵的痛让我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我孩子怎样淘,我都不会动手的,我下不了狠心。孩子,得靠教育。
"别把话说那么早!"安娜很有经验地告诉我,"到时候你也会打!你光靠讲,他不听你的,就得打!"
第八章 王贵的第二春(1)
安娜最近老疑神疑鬼的。她能嗅出王贵的不对劲。她非常不想承认,却又总疑心--王贵有别的女人了。
安娜思想斗争也很厉害。她一面告诉自己,怎么可能?如果这个家有一个人有机会外遇的话,那一定是她安娜而不是王贵啊!那个猪头三。何况王贵现在课又那么多,人那么忙,自己一定是对王贵倾注了感情才跟家庭妇女似的想把丈夫拴在裤带上。
她的怀疑是有理由的。首先,王贵爱照镜子了。每天出门前都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其次,王贵现在回家老不准时,先迟十分钟,再迟二十分钟,有时候竟然迟半小时。安娜每次询问,王贵都顾左右而言他,让安娜憋了一股无名火。上周日早上下课回家,通常都是十二点半,那天到家都快下午两点了。害安娜急得在家直转圈,以为王贵骑车出事,他们还为这个吵了一架。
"你死哪儿去啦?"王贵一进门,安娜就大声吼上了。
王贵好像早就预料到安娜会骂他一样,张口就说:"马上要考试了,学生要我多讲会儿,我就多上了一课时。"神情坦然到满脸写着"没什么呀,没什么"。
"你骗老鬼啊?大家都不吃饭?不给钱你也这样卖力?"安娜才不相信。"你最近有问题!我告诉你,王贵,我观察你好久了。你总不按时回家,还好打扮,你打扮给谁看?你有外心了就直说,别叫我猜来猜去。只要你讲出来,我这就跟你离!拖你一分钟后腿我就不姓安!"
"你瞎扯什么呀?根本没影的事情,我喜欢谁了我?当着孩子的面,别胡扯八道!注意点影响好不好?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看你是闲得慌了!"王贵的声音也高起来。
"我闲得慌?我怎么不讲张三,怎么不讲李四?偏把帽子扣你头上?好日子没过上两天,你就本性暴露!就你那副样子,还一肚子花花肠子,你也去搞那东西,改不了的好色本性,儿子都像你!"这话在我们家已经成一个定式了。凡是我和二多子的优点,都随安娜,凡是我和二多子的缺点,都随王贵。安娜一批斗王贵,我们俩总有一个受牵连。这次是二多子。不过这好色的缺点,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多子祸害了王贵。
二多子是个人物,且不讲他日后如何风流倜傥,打小就能看出这天生的禀赋。在他四岁头上就坐在我家14寸孔雀牌黑白电视机前,眼睛都不眨地看芭蕾舞"天鹅湖",而且居然一坐就是一个钟头,期间还不时蹲下来站起来。安娜从电视机前路过,小子还一脸不耐烦地叫安娜走开。安娜正高兴儿子遗传了自己的艺术细胞呢,"儿子才四岁居然喜欢看芭蕾,认真的很,这种艺术遗传随我。"安娜笑眯眯地问二多子:"好看吧?阿姨在演小天鹅。"二多子不响。过一会突然冒出一句:"妈妈,阿姨裙子下面是穿裤头,还是光屁屁呀?"安娜大惊失色,照着儿子屁股就拍一巴掌,"你个小流氓,一点点大不学好!这样好色,都随你爸!"王贵就这样父凭子贵沾染上了好色的毛病。
"谁好色了?谁好色了?你胡说什么呀!"王贵不悦,转身去了厨房。
"就说你好色了!你还不承认?大街上见个好看点的女的,头都扭不回来,口水滴出二里地。一点形象都没有。你就是个情种子,有点合适的土壤水分你就发芽!以前没钱你乖得很!这刚过两天好日子你就开始心花花,你还记得你有老婆孩儿……"
王贵对安娜连篇累牍,不带思索和喘气的大段指责总显得语言苍白,整个家现在就剩安娜的声音。间或传出王贵突然爆发的吼声:"别没话找话!有病!"
"你有病!"
"你有病!"
"你有病!"
"你有病!"
……无限循环小数,我知道离结束不远了。
"吃饭!"安娜盛了饭,冲躲在厨房里的王贵喊。
"不吃。气饱了。"
"不吃拉倒,饿死你,有本事你一辈子不吃!"王贵那天就是少了一顿。
隔两天,安娜给王贵洗衣服的时候,从上装小口袋里掏出张发票:光明小吃部七块二。安娜注意了一下日期,上周日的。安娜越发觉得王贵在捣鬼。
她把发票拍在王贵面前,"这是哪里来的?"
王贵看了一眼,面色微变。"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跑到你口袋里?"
王贵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我是不知道。"
安娜已经忍不住眼泪了,"王贵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解释清楚这发票哪里来的,你就滚出去不要回来了。外面有人收留你了是吧?你都跟人家下馆子了是吧?我说你怎么突然能抗饿了,一顿不吃也不心慌,原来外面有野食了!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我告诉你王贵!你不要以为我多稀罕你!我一直就当你是块破抹布!我就是要你句实话!有人你就讲,大家好说好散!骗我算什么?把谁当傻子哄?"
"我是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我还说是你塞进我口袋栽赃陷害呢!"王贵一口咬死三个字:不知道。这情景很有些像共产党员在渣滓洞受刑的样子,咬紧牙关,大义凛然。
赌气不说话也好,拧也好,掐也好,安娜这次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口供。
王贵的确有点小故事了。他正后悔自己给安娜管教得太好,养成了把所有票据花费都存根的坏习惯,让安娜一抓一个着。下次要记得了,销毁证据。王贵遭遇第一次冲突,预感到不好。
第八章 王贵的第二春(2)
这个女孩是王贵教学小组新分来的毕业生,我姑且叫她村姑小芳。小芳过去还听过王贵的课。从外形上看,若论相貌,除了比安娜年轻一点,其他实在没什么可比的。可这女孩就有一个优势--对王贵发自内心的崇拜。小芳家在农村,读书晚,到大学毕业也是二十六的大龄了,留校后无依无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时候,王贵是教学小组的组长。出于领导的关心,帮她解决了一些实际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