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就摇摇欲坠。“爹!爹!”画儿大叫着:“娘不好了!娘晕过去了!你
快来呀……”若鸿大惊,又跑了回来,翠屏已晕厥倒地。画儿仆在她身边,着急的摇着喊
着。若鸿扑奔上前,狼狈的抱起翠屏,感觉到她身轻如燕,心中不禁紧紧一抽。把她放在床
上,他心乱如麻,头昏脑胀。只见翠屏气若游丝,面白如纸。他更是惊慌失措,觉得自己的
世界,已整个大乱。乱得天翻地覆,不可收拾。此时此刻,实在是没办法去追芊芊了。
若鸿正在惊怔中,画儿已经急急忙忙的解开了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水来,又
拿出自备的小匙,就走到床边,对若鸿说:“爹,你不要着急,娘就是这样子,常常走着走
着就晕倒了,我们一路都配了药,熬成药水随身带着!来,你扶住她的头,我来喂她吃
药!”若鸿慌忙扶起翠屏的头,画儿熟练的喂着药,不曾让一滴药溢出。喂完了,让翠屏躺
下,画儿说:
“我看到水缸里有水,我可以舀盆水给娘洗脸吗?”
“当然,你可以!可以!”
画儿去舀水,舀着舀着,发出一声惊呼:“爹!你有白米□!好多白米□!”接着,她
一抬头,发现架子上有一碗鸡蛋,这一惊更非同小可。“爹!你这儿还有鸡蛋!”她舀了水
过来,熟练的用一条冷毛巾,敷在翠屏的额上,就用闪亮的眸子,渴望的看着若鸿说:“我
等下可不可以煮一锅白米饭给娘吃?我们有好久没吃过白米饭了!还有那些鸡蛋……”她大
大喘口气:“可不可以吃呢?”
“可以!可以!可以!”若鸿一迭连声的说,心脏就绞痛了起来。“你们一路都没有东
西吃吗?”
“在家乡就没有东西吃了!两年前,一场大水,把什么都淹掉了……”画儿正说着,翠
屏已悠悠醒转。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看到若鸿焦急的眼光,她就急忙起床,整整衣襟,四面
张望了一下,不见芊芊。就羞怯的,抱歉的说: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若鸿伸手去拦她。“你起床干什么?刚刚才晕倒,还不躺下休息!”
“不要紧!不要紧!老毛病,现在已经缓过气来了!好多事要跟你交代呢!不说不行
呀……”她摸索着下了床,穿上鞋,走到桌边去。“娘!我去煮饭!”画儿兴奋的说:“我
再蒸一大碗鸡蛋给爹和娘吃!”说着,就跑到灶边去,非常利落的找米下锅,洗米煮饭。若
鸿看得傻住了。
翠屏把自己的包袱打开,恭恭敬敬的从里面捧出了两面小小的牌位,双手捧给若鸿:
“若鸿,我终于把爹娘的牌位,交到你手里了,这样,我离开的时候,也就没有牵挂
了!”
若鸿如遭雷击,双手捧过牌位,浑身都发起抖来。
“牌位?”他喃喃的说:“爹娘的牌位?他们……他们都不在了?怎么会?他们还年
轻,身体都硬朗,怎么会?怎么会?”
“就是两年前,家乡那场大水灾,田地都淹没了,没吃没喝的,跟着就闹瘟疫,饿死的
饿死,病死的病死,爹就在那次天灾里,染上痢疾撒手归西了,大哥和小妹,也跟着去
了……”若鸿瞪大眼睛,也无法承受,剧痛钻心,眼泪直掉。
“家里的日子,真是不好过,”翠屏继续说:“二哥三哥见没法营生,就离开家乡走
了。娘受不了这一连串打击,没多久也卧病不起了。最后,只剩下我和画儿了!”
若鸿惊闻家中种种变故,真是心碎神伤,无法自已。将牌位捧到画桌上并列着,就崩溃
的跪了下来,对着牌位磕头痛哭:“爹——娘!孩子儿不孝,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未能在身
边尽孝道,死的时候,未能赶回家乡送终!家里发生那么多事,我却始终不知不晓,不闻不
问!我真是太对不起你们了!你们白白给我受了教育,我却变成这样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人
了!爹娘!你们白养了我,你们白疼了我!”
翠屏见若鸿如此伤心,也陪在旁边掉眼泪。掉了一阵泪之后,她才振作了一下,又对若
鸿说:
“娘走了之后,我的身子就越来越差了,去年年底,大夫跟我说……”她压低了声间,
不让正在烧饭的画儿听到。“我挨不过今年了。所以,我再也没法子了,我必须把画儿和爹
娘的牌位交给你!……所以,我们才这样山啊水啊的来找你了……”“什么?”若鸿大惊,
抬头看着翠屏。“不会!不会!”他大声说:“你已经到了杭州了,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吃最好的药!不管你生了什么病,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治好你……”他喉中嘶哑,各种犯
罪感,像一把利刀,把他劈成了好多好多碎片。“翠屏,你找到我了,你不要再东想西想,
让我来吧!”“可是,你已经有了新媳妇了!”翠屏温婉而认命的说:“她长得好标致,跟
你站在一起,真是再搭配也不过了!我……我又丑又老,又生病,我这就收拾收拾回乡下
去,不打扰你们了!画儿,就交给你了!”说着说着,她就开始整理包袱,把画儿的衣服拿
出来,把自己的再包回去。
“你要做什么?”若鸿问。
“我马上就走,再耽搁,天就黑了!”
画儿已淘好米煮上了,一转身,听到翠屏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奔过来,她就一把抱住
了翠屏,哭着大喊:
“娘!你去哪里?你去,我也跟你一起去!”
“画儿!”翠屏扯着她的手。“娘把你交给你爹了,以后跟着爹好好过日子,要孝顺
爹,要听那个什么什么阿姨的话……”“不要!不要!”画儿狂叫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看着若鸿:“爹!求求你不要叫娘走!求求你!爹!你知道我们这一路怎么走过来的?多少
次我和娘都以为永远走不到了!我们的脚磨破了,脚跟起水泡了,好几天饿得没东西吃,上
个月遇到大风雪,把我和娘刮到山崖底下去,晚上又冷又饿,娘只能抱着我,两个人一起发
抖到天亮……每次走不下去了,快要死掉了,娘就和我说:没关系,快找到爹了!找到爹就
好了!……爹,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你怎么不要我们呢?”
“画儿!”若鸿掉着泪痛喊:“爹没有不要你们!爹要的!要的!一定要的!”他扑上
前去,一把就扯下了翠屏手中的包袱:“你哪里都不许去!你给我躺下,好好静养,好好休
息,什么话都别说了!”“可是,若鸿,你那个新媳妇会生气的……”
“那……那是我的事!”他注视着翠屏:“你听我还是不听我?”“听!听!听!”翠
屏慌忙说,一直退一床边去坐下,眼光怔怔的,温驯的凝视着若鸿。那种“丈夫是天”的传
统信念,使她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
画儿定了心,就忙忙碌碌的去摆碗筷。那米饭的香味,弥漫在室内。若鸿看着碗筷,想
到芊芊了。芊芊这名字,又是一把尖利的刀,刺进内心深处去。芊芊,芊芊,我用什么面目
来见你呢?用什么立场来对你说话呢?水云间31/3719
芊芊已经无家可回,也无处可去,她只能去一个地方:烟雨楼。因而,这天下午,整个
醉马画会,都知道梅若鸿的事了。大家都那么惊奇,因为和若鸿认识五年来,从来没人听说
过他在老家有妻子。见芊芊哭得像泪人一般,不禁人人痛骂若鸿。谈起芊芊和若鸿“结婚”
的经过,更是群情激愤。子璇拥住了芊芊,不住拍着她的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