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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鹃生气了,推开饭碗说:“我那是说给我妈听的,安慰我妈的,谁知道有人耳朵这么长?孩子不仅姓李,他在我肚子里也要装10个月的,以后生下来也是我照看,我难道不希望他好他壮?我吃什么吐什么,你又不是没看见?何苦当你儿子面就挑拨找茬?大家都活得自在点不好?”说完,踢开凳子走了。
亚平妈低着头,捧着饭碗,一句话都不说,亚平拍着妈的后背说:“你别跟她计较,她怀孕着激素失衡,乱发脾气。”亚平妈眼泪一滴一滴地啪嗒啪嗒掉进饭碗,只闷头吃饭,不吃菜。
∷∷ 22 翻天 ∷∷
丽鹃催着亚平给冠华打电话。电话里,冠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姐怎么说?”
“就是没明白啊!说下个月再看,争取拿回来。”亚平一脸困惑。
丽鹃警觉了:“什么意思?她还想继续存下去拿利息啊?不行,我家这边等买房子呢!钱又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还有你爸看病不都要花钱?孩子马上要出来了,生产费也得预备出来,万一剖腹产,又是上万。还有,生孩子我要请个保姆,你妈照顾你爸就够忙的了,她顾不上我。你别跟你姐废话,就咬死要拿。”
“请保姆,你妈不能照顾?”
“哎!亚平!孩子又不跟我家姓。你让孩子跟我姓,我就带回去叫我妈伺候我。我妈有自己的孙女,人家要看自己家的孩子。难道我在这坐月子,我妈还带着我哥的孩子一起过来啊?有那小姑娘在,我能休息好吗?我妈年纪也大了,每天来回路上跑也吃不消啊!你还真心疼我妈。”
亚平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家里够乱了,又多个保姆,而且这也是不小一笔开支,一个保姆每个月连吃带喝带工钱也要1000出头啊!”
“亚平,你这话说的,我听着不高兴。你爸看病,一针两千,一天一针,我说话了吗?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不也是你的?你难道叫我月子里自己下床给自己做吃的,给孩子换尿布啊?我早想过了,那笔钱拿来,把你姐姐的5万拿走,3万是你妈的,两万是我们的。这两万留着付保姆费和生产费,可以对付几个月。万一你父亲花不掉那么多,剩下的又能撑不少时间,你妈反正也会跟我们过的,她的钱我们先用用就是啦!”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爸花不掉?你是不是早盼着他死了?他就是死了,那钱也是我妈的,留她安心养老,谁都不能动!”
“李亚平,我不跟你讲道理,一讲你都没理。我盼你爸死,你爸还用人盼吗?你看他现在的样子,谁心里不明白?我要盼他死,还让你送他去医院拖一天是一天?你真太没良心了!还有那钱!你妈需要养老,我妈不需要?我妈上次借你家看病的3万,她不提,你们家谁都不提了。存心想赖账啊!我都没说让你姐把她的钱拿出来还我妈了。按道理说,她女儿就没有赡养父亲的责任?你爸病到现在,她出了几个钱?李亚平,你有多远滚多远,我懒得跟你生气。赶紧把钱要来,不然跟你没完!”丽鹃推亚平出卧室,一转身,肚子不小心还挂住了门把手。
李亚平有一句话没学给丽鹃听,他姐姐说:“你姐夫也正找厂长呢!都一个多月没见他了,现在厂门口等要钱的人都把门踩破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盯紧点,争取一到期就把钱拿回来。”
这一个月里,丽鹃快给她妈烦死了,隔三差五就来问钱的下落。“你烦死了!钱不会不给你的!你要这么不放心,当初就放银行好了!干吗送出去?!你放心!不会没有的!10万!又不是一块两块。”丽鹃忍不住在电话里冲她妈吼,也尽量减少去跟她妈直接碰面的机会。
“亚平,你赶紧催你姐把钱弄回来,我吃不消我妈,我现在一听电话铃响就头大!”
一个月后,冠华带着哭腔打电话来:“钱!钱!钱没了!”电话那头哀号阵阵。
亚平的头轰的一声炸响,半天没反应过来冠华在说什么,无法集中思想,“你,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钱没了。厂长早跑了,到国外去了,厂给封了,警车都停在门口。呜……嗷……”冠华哭声越来越嘹亮,从开始的压抑到现在的肆无忌惮,“你说,这怎么办啊!”
亚平握着电话的手已经麻木了,他都不记得要把电话放回去,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姐的电话吧?她怎么说?钱什么时候汇来?那么大一笔钱,你叫她直接把汇费从我们这边扣掉好了。”丽鹃挺着已经不方便的肚子凑过来。
“丽鹃,丽鹃,”亚平用手捂着听筒,不让冠华的哭声透出来,“钱暂时回不来了。你不要着急,你听我说,你先坐下。”亚平赶紧挂上电话,他看见丽鹃的眼睛已经瞪成铜铃,神情呆滞,完全不在状态。“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丽鹃的手用力扯着亚平的衣领。
“丽鹃,你松手,你拉我也没用。钱没了,我姐夫的厂长跑了,厂都关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亚平已经做好了暴风骤雨袭来的准备,他倒不担心自己受到电闪雷劈,他怕丽鹃一失手自己摔出去,所以一只胳膊死死拉住丽鹃。
丽鹃后退两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至少半小时没说话,亚平冷汗直冒,无论亚平说什么,丽鹃就是低头看脚。“丽鹃,你听我说,钱肯定会回来的。我们这一辈子钱有得挣了,这算什么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丽鹃?丽鹃!我们现在有吃有喝,有房子有孩子,什么都有了,没事的!”
突然,丽鹃站起来,笑笑,安静地走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公公婆婆的房间。
亚平妈正在给亚平爸擦身,丽鹃站一边一声不响。
突然,丽鹃笑着说:“妈,爸,冠华把20万弄丢了。一分都没了。”声音轻飘飘的。
亚平跟着捂嘴巴都没捂住。亚平妈真像遭受电击一样浑身僵硬,手里的毛巾都吓掉了,直勾勾地看着丽鹃。亚平爸原本正大声地呻吟着,突然就空张着嘴归于平静。
“什么?”亚平妈喃喃道。
“钱没了,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没了。呵呵。”丽鹃推开亚平的手,说完,回房间关上门。
全家空前安静,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过了好长时间,亚平爸又开始大声呻吟,亚平妈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起身。
“妈!妈!你别想不开,不就这点钱吗!你儿子以后有得挣,不怕的,妈,妈!”亚平使劲捋他娘的后背。
亚平妈的神态,几分钟之内倏地苍老起来,眼神空洞无物。半晌,老太太开口说话了:“你赶紧去看看丽鹃,我怕她出事儿。快去!”
亚平拧卧室的门锁,拧不开,到处去找备用钥匙把卧室门打开,看见丽鹃背靠在床头,眼角流着泪,嘴角挂着甜甜的笑,面相诡异。
“丽鹃,你说话。你有话说出来。不就是10万块吗!你别吓着孩子,你说话呀!”
良久,丽鹃轻轻悠长地叹了一口很细的气,安静地说:“亚平,你信报应吗?我想我们这一年来过的日子,就是前生的报应。我真想去死。也许死都比现在这样好过些。你说呢?你要不要一起去?”
“丽鹃,别胡说,钱这些都是身外的,人在一切都有,人没了一切都没。你还带着孩子呢,要往开里想,知道吗?不就一点钱吗?要多少,以后肚子里的孩子还你!”亚平紧紧搂住丽鹃。
丽鹃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丽鹃一看号码,就笑了,将手机递给亚平:“我倦了,你去跟她说吧!”手机上显示的是丽鹃家的号码。亚平捧着手机额头冒汗,像捧着刚出炉的烤山芋一样不知是丢还是接。
电话不停地响。
丽鹃果敢地拿起手机放在耳边,以最快的速度说:“钱已经没了,要钱没有,要命两条,你再打电话过来,我死给你看!”挂断。屋子里安静许久。不一会儿,手机又响,急促。丽鹃绝望地将头埋进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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