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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胶(26)



“哈哈,丽鹃,我就知道你忍不住。我算准了你迟早得问,我就是想看你能憋多久。你大概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就琢磨这个了吧?我听你书翻得哗啦哗啦响,每三分钟翻一遍我就知道。你这不是自寻烦恼吗?我不想解释,免得跟我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你自己想明白了告诉我,我和小吴是什么关系。”亚平得意洋洋地将揽在丽鹃肩头的手抽回来,在出租车里伸了个慵长的懒腰,舒适之情溢于言表。

丽鹃突然间觉得,自己在亚平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把自己当成孔明,却怎么都斗不过亚平,于是生气,什么都不说,扭过头去看窗外的夜景。

亚平开始在出租车上吹口哨,摇头晃脑。一副得意。

亚平舒了一口长气,将这一向胸中憋闷已久的窝囊一扫而空。亚平从恋爱起,直到婚后,一直被丽鹃在势头上压过,这一刻开始中盘逆转。亚平的快意来自丽鹃的赌气,暗怒,却又无可奈何。亚平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说不出,变得喜欢捉弄丽鹃,挑逗丽鹃一根根细腻的交感神经,看她情绪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喜怒哀乐全由自己操控,丽鹃的小性儿,从以前的小冰锥变成现在的橡皮泥,可以握在股掌中揉来捏去,很有趣。

以前,亚平怕丽鹃,这个“怕”字,很大程度上可以解释为爱和尊重。渐渐的,他发现这种“怕”的后果是丽鹃的旁若无人,无所顾忌。比方说,当着亚平爸妈的面跷着脚丫看电视。丽鹃在家无人的时候,这种悠然自得的神态甚得亚平喜欢,丽鹃晃着白藕节一样的小腿,举着嫩葱管一样的手指对着灯光吹指甲油的嗲态,无比性感,让亚平忍不住扑上前去重重含着不松口。但如果在老人面前,这就令亚平感到羞愧。这种姿态,在亚平眼里,就是对亚平父母的不尊重,根本没有把老人放在眼里,甚至是作威作福的挑衅举动。作为老婆,你可以是娇憨的,懒散的,甚至偶尔放荡,但作为媳妇,你得表现出一种谨慎,一种小辈的恭谦,一种战战兢兢,就好比你在单位领导面前一样收敛,以此表现出社会的长幼有序。父母不在,家是你一个人的;父母在,你在沙发上只能坐半个屁股。

亚平曾就这个问题跟丽鹃带着小心地提过,也许语气过于委婉,态度过于暧昧,使得丽鹃根本不放在心上。“我自己的家,我还不图个舒服,双膝并着看电视,多累啊!跟上班有啥区别?我上班都累一天了,夹着尾巴,在家你就不能让我舒坦舒坦?”丽鹃一句话就顶回来了。

“你老婆怎么一点不懂得避讳?”亚平妈曾冲亚平耳语。

丽鹃习惯性地将瘦肉咬下,将肥肉丢进亚平的碗里,或咬一口饼干,把剩下的塞进亚平的口中。在公婆没到来以前,亚平视之为亲昵,而当着父母的面,面对老太太隐怒的目光,亚平替丽鹃感到不好意思。

亚平开始有意识地注意丽鹃的举动,并打算花一段时间,用一点力气慢慢纠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他要按照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那种方式,把丽鹃改造成一个大家闺秀,可以带上台面的那种。尽管亚平本人并不是什么VIP,但万一,但不巧,但机遇真的到来的时候,亚平要尽显家长风范。更何况,未来的日子里,也许父母与自己同住的日子会不少,总听自己妈唠叨自己,总把丽鹃当长不大的小孩儿,也是不切实际的。

然后,他就开始揣摩丽鹃的心理,开始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以前也是揣摩,是老鼠主动送过去,觉得丽鹃渴了,就讨她欢心,递杯水,或是看她眼神想要了,就开始躁动。现在,还是揣摩,但是按兵不动,等,以戏弄的眼神看她像玻璃瓶里的小老鼠,偶尔伸出爪子去逗弄逗弄,并享受着这种心理上的优胜。也许,丽鹃并不觉察,但她能感觉得出,生活的天平,正从以前的那头重转到现在的平衡,甚至有时候略略内倾。

“蔡姐,昨天我快气死了!亚平说他要加班,我心疼他,给他去送饭,一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他哪缺我的饭呀,人家小丫头都伺候他到嘴巴边,就差喂他了!”丽鹃早上忙完一阵子,心里的事放不下,便忍不住跟蔡大姐诉苦。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有什么?”

“不可能。那种小丫头,外地招来接电话的,月薪不超过600,顶多高中文化,李亚平绝对不会自掉身价。”

“你既然觉得没什么,你这又有什么可气的?”蔡大姐手里整理着文件,头都不抬地回丽鹃。

“我……”丽鹃哑口了,“那我也觉得不舒坦啊!就算人家丫头倒贴亚平,那他也是我的人!”

“丽鹃啊,你怎么知道是人家女孩子倒贴?说不定是你情我愿呢?”蔡大姐停下手,冷静地看着丽鹃,“不是我不提醒你。你不要自我感觉太好。这话有点打击你。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婚姻也许要门当户对,爱情不一定的,80多岁老头娶20多岁小丫头的故事不是没有过。李亚平也许没打算跟人家结婚,不代表没打算跟人家有一腿。你什么时候见人家大户人家挑妾的时候还讲身份的?有貌就行。那丫头漂亮不?”

“切!那也能算得上漂亮?上海真是没人了!”丽鹃的轻蔑毫不掩饰。

“好好!就算李亚平也许看不上小丫头,就算人家小丫头倒贴,这也没什么不可以啊!法律没规定不允许勾搭已婚男人啊!现在有多少年轻二奶在等着淘钻石的?在人家小丫头眼里,亚平是个技术人员,有学历,人帅气,马上又要升经理,多合适的结婚对象啊!也许你看不上你家亚平,你不屑巴结亚平,但等着投怀送抱的还排队呢!你家亚平就是没想法,也架不住人家勾搭。稍微湿湿足,够你恶心半天的。再说了,你跟你家婆婆关系不好,为什么?你们彼此不对眼。你婆婆嫌你城里娇小姐,不会过日子,你又看不起你婆婆是小地方人。这种小丫头不会呀!也许正合你婆婆的意,能干,会马屁,言听计从。你可不能小看。越是出身贫寒越是会来事儿,知道得来不易,抓得住一切向上的机会。我这不是吓唬你,几下一权衡,没准就把你给权衡掉了。”蔡大姐手里活儿不停,口也没闲着。

“蔡姐,反正目前我没看出苗头,不过经你这么一讲,我是得对亚平多盯一只眼睛了。我看你最近不加班了,到点就回家,是不是最终把你婆婆给制服了?夫妻又融洽了?”

蔡姐愣了一愣,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听到什么?”

“哦!不是,我斗了这小半辈子,斗到最后两败俱伤,终于悟出了道理,现在决定放下婆媳之争,先团好家庭。丽鹃啊,很多事情在做以前都要想明白,不要凭着小性子任由自己发展下去,要放眼大局。比方说,如果这个男人你认定本质是不错的,是可以托付终生的,千万不要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将他放弃,性子刚烈不是件好事情。”

“嘻嘻,蔡姐,你家大教授难道也找了个小蜜堵得你难受?”

“没有。他一没钱,二没权,要相貌没相貌,要身子骨也供不上,离包小蜜的档次还差得远。”

跟蔡姐的对话没过去几天,一天在卫生间的时候,碰上财务部的小刘会计,便被小刘会计拉住问东问西:“哎!你坐蔡编对面,听她说什么了吗?”

“没啊?说什么?”

“哎呀!你跟她坐那么近都不知道?我怀疑整个出版社都知道了!这两天传的都是她家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小刘卖关子弄玄虚:“我不能跟你讲。你离她那么近,到最后传到她耳朵里,你把我供出去,我成恶人了。”

“不信我就算了。我也不敢保证。满报社都知道,迟早我也会知道,她也会知道。你不讲,别人也会讲。”丽鹃掩饰住好奇,假装态度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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