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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炯炯有神的眼光盯著他,肯定的、坚决的、很有把握的说:
“等著!小画家,我会把你接出来!”
说完,他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转身走入了验关室。志翔满眶热泪的冲往餐ǎM
母绺缱呱戏苫V驹对诜苫*舱口回过头来,对他遥遥挥手,他至今记得哥哥那神态:潇
洒、漂亮、英气逼人。那一别,就是八年。从那天起,是书信维系著天涯与海角间的关系,
志远懒于写信,常用明信片简单扼要的报告一切;毕业了,进了研究院,又毕业了,进了歌
剧院。由小演员到小配角,由小配角到大配角,由大配角到重要演员,……他开始寄钱回
家,不断的寄钱回家;让咱们家那个大画家准备出国吧!什么时候起小画家升格成了大画
家!他可不知道。
志远没有食言,志翔早就知道,他不会食言。志远就是那种人,说得到!做得到!
飞机有一阵颠簸,麦克风中呼叫大家系安全带,志翔系好了带子。下意识的伸手到口袋
中,摸出一张绉绉的、已看得背都背得出来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半倾圮的圆形古竞
技场,反面,是志远那龙飞凤舞般的笔迹:
“大画家:一切都已就绪。××艺术学院对你寄来
的画极为叹赏,认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学费等事不劳
操心,有兄在此,何需多虑?来信已收到,将准时往机
场接你。兄弟阔别八年,即将见面,兴奋之情,难以言
表!请告父母,万祈宽心,弟之生活起居,一切一切,都
有为兄者代为妥善安排也。
兄志远”
志翔郑重的收好了明信片,就是这样,志远的信总是半文半白,简单扼要的。他把眼光
又投往窗外,云层仍然堆积著,云拥著云,云绕著云。云叠著云。他对层云深处,极目望
去,云的那一边,是泪眼凝注、白发萧然的父母。云的另一边,是光明灿烂的未来,和自己
那伟大的哥哥!人在天涯2/292
在香港转了BOAC的飞机,飞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终于,飞机抵达了罗马机场,是罗
马时间的上午八点三十分,跟台北时间,足足相差了七小时。
志翔看了看机场的大钟,首先校正了自己的手表。放眼望去,满机场的人,都是外国面
孔,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异地语言,一时间,志翔颇有一份不真实的、做梦般的感觉。办好
了入境手续,取到了行李——妈妈就是妈妈,给他弄了一皮箱春夏秋冬的衣服,还包括给志
远的。提著皮箱和大包小包的行李,跨出了海关,他在人群中搜索著。志远呢?身高一八○
公分,漂亮潇洒的志远是不难寻找的,他从人群中逐一望过去,万一哥哥不来接他,他就惨
了,初到异国,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呢!“志翔!”一声熟悉的、长久没有听到的、亲切
的、热烈的呼喊声骤然传进他的耳鼓。他转过身子,还来不及看清楚面前的人,就被两只有
力的手臂一把抱住了。他喜悦的大叫了一声:
“哥哥!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没来?”志远喘了一口长气。“我怎么可能不来?我来了三小时了,一直坐在那边的
长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回忆。”他重重的在志翔肩上拍了一下,眼眶有些儿湿漉漉的。
“嗨!志翔,你长高了,高得我没办法再揉你的头发了。而且,你变漂亮了,几乎和我当年
一样漂亮了!”
志翔望著志远,这时,才能定睛打量离别了八年的哥哥。噢,二十几岁到三十出头是一
段大距离吗?志远依然是个漂亮的男人,只是,他瘦了,眼角眉梢,已有了淡淡的皱纹,他
也黑了,想必罗马的太阳比台北的大。他有些憔悴,有些疲倦,那唱歌剧的生涯一定是日夜
颠倒的!平常的现在,可能是他的睡眠时间吧!他身上还有浓重的烟草与酒混合的气息,他
那些演员朋友们大概生活浪漫……他凝视著志远,同时间,志远也在定定的凝视著他,于
是,忽然间,兄弟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了。“告诉我,”志远说,喉咙有些沙哑:
“爸爸和妈妈都好吧!”
“爸爸的头发白了,妈妈天天怪你……”
“怪我?”“怪你不写信回家,怪你的信像电报一样短,怪你到现在不讨老婆……嗨!
哥,你是不是有了意大利太太,不敢写信回家报告啊?”“你完全猜对了!”志远笑著说,
笑得那么开朗,看起来似乎又像当年那样年轻了。
“真的呀?”志翔张大了眼睛,四面找寻:“她有没有跟你一起来?”“别驴了!”志
远一手接过他的皮箱,另一手又在他肩上猛敲了一记。“我永远不可能讨外国老婆,她们有
羊骚味!”他扬扬头。“走吧!先回家去休息一下,我再带你参观罗马!”
走出了机场,迎面而来的,是熏人的暑气,没料到欧洲的夏天,也这样热!志远把箱子
放在地上,说:
“你等在这儿,我去开车来!我的车子在停车场!”
“你有车子吗?”志翔惊奇的问,在台湾,教中学的父母,是怎样也不会想到拥有私人
汽车的。但是,志远——哦,志远是歌剧明星,生活当然豪华!
“一辆——小破车而已,”志远犹豫了一下,解释什么似的说:“在国外,没车等于没
有脚。怎么?我信上没说过吗?”
“你的信才短呢,什么都没说!”
志远笑了笑,不知怎的,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他走开去开车了。志翔敏感的觉得自己
说错了什么,这也不能怪哥哥的!他一定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写信!或者,他那演员生活,
多少有些“糜烂”,所以来信不愿说得太多,思想保守的父母,会无法接受。想通了,他暗
暗的点点头,不管哥哥的生活怎样,他永远是他心中的神担嵴驹诟绺缫槐摺R欢*!一
阵喇叭响,他抬起头,志远正从一辆“车”上走下来。他睁大眼睛,望著那辆“车”。天!
这也算车吗?哥哥说的竟是实话!这是辆名副其实的小破车!原来的颜色可能是红的,现在
却红褐分不清了,因为已被斑斑的铁锈布满了,车头灯是破的,车尾瘪了一大块,车身是东
歪西扭的,……小破车!在台北要找这样的小破车也不容易呢!
“意大利人开车毫无道德,就喜欢乱冲乱撞!”志远说,把志翔的行李放进行李箱。
“有好车子也没用!如果不是我住的地方离歌剧院太远,我才不开车呢!”他扶著车门,忽
然抬起头来,望著志翔,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去了。“上车吧!车上再谈。”志翔困惑的蹙
了一下眉,觉得志远似乎有些神秘。
上了车,志远发动了马达,那车子像坦克车般鸣叫了起来,然后,一阵颤抖,又一阵叹
气,再一阵震动……最后,却熄了火。志远嘴里发出一串希奇古怪的诅咒,大约全是意大利
话,志翔一个字也听不懂。志远再发动,又发动……终于,那车子很有个性的,“呼”的一
声冲出去了,差点撞到前面一辆车子的尾巴。车子上了路,志远掏出一支烟,燃著了烟,他
一面抽烟,一面开车,脸上有种犹疑不定而深思的表情。志翔闻著那绕鼻而来的烟味,情不
自禁的说:
“哥,你抽烟很凶吗?”
“唔……还好。”“烟不会坏嗓子吗?”“唔……”车子一个急转弯,又差点和迎面而
来的车撞上,志远一面猛按喇叭,一面却又低低诅咒,志翔却吓出了一身冷汗。“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