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霍立峰打电话告诉我的。”
“他是英雄,他怎么不救他呢?”
芷筠哀求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时候,你还要说这些,”她哽咽著。“你明知道霍立峰天不怕,地不怕,就
是怕警察!”
“麻烦就是他惹出来的!”殷超凡说,看到芷筠那一脸的惶急和焦灼,他不忍心再多加
责备,紧握了芷筠一下,他说:“好了,别急,看看我们能不能把他保出来!”
走进警察局,说明来意,那警员倒相当的和颜悦色,一直听殷超凡的解释,又看了殷超
凡的名片,台茂公司副理!找出卷宗,他左看右看,和其他的警员研究著案情,发现张家并
没有附上任何公立医院的验伤单,再加上殷超凡诸多解释,最后,终于准许交保,只是:
“你们必须负责,他不会再闯祸!”
“我负责,负全责!”芷筠急急的说。
“只怕你负不了全责吧!”警员望著她。
“我明天起就不工作,我守著他!”芷筠说。
于是,竹伟被从看守所里带出来了,他显然在被抓的时候吃了些亏,他脸上有著青紫色
的伤痕,神情萎缩而恐惧。一眼看到芷筠,他扑奔过来,紧紧的抓著她,嘴角抽搐著,眼睛
里泪光闪闪,他委屈的说:
“姐,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我又不是猴子,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芷筠握紧了他的
手,只觉得心如刀绞。竹伟一生没有看过监牢,所有有栏杆的小房间,在他意识中都是“笼
子”,因为他去过动物园,而且印象深刻。
殷超凡办了一切具保的手续,把竹伟带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这一
次,竹伟的委屈大了,他自始至终没闹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进了笼子?所以,他不停口的在
那儿说著:“我不是猴子,他们为什么把我放在笼子里?我不是猴子!姐,我不是猴子,他
们为什么关我?”
“因为你打了架!因为你打了张志高!只要打人,你就要被关在笼子里!”芷筠说。
“张志高是坏人吗!”竹伟说:“坏人也不能打的吗?霍大哥说可以打坏人的!”“你
那个霍大哥的话根本就不能听!”殷超凡没好气的说:“坏人有警察来管,有警察来抓,用
不著你来打架的!”
竹伟的眼睛张得更大了。
“警察抓我,警察没有抓张志高!”他摇头晃脑的,悲哀的说:“姐,我是坏人吗?
姐,我不是坏人!我没有做坏事!”
芷筠忧伤的望著竹伟,她深深的叹气了。
“竹伟,你一辈子也弄不清楚的!你是好人,你一直是好人,是——警察抓错了。”
“姐,”竹伟低低的说:“我不喜欢笼子!”
“你再也不会被关到笼子里去了。你放心,竹伟,再也不会了!”
竹伟立即高兴了起来,他悄悄的看著芷筠。
“姐,我饿了!”殷超凡直跳了起来,抓住芷筠说:
“糟糕!五点半该到我家去的,现在几点了?”
芷筠脸色阴郁而苍白,她看看手表。
“八点半了!”“我要打个电话回去解释一下!”殷超凡走向路边的电话亭。“只好改
到明天了,怎样?”
芷筠点点头,心里却在模糊的想著,怎么这样巧啊!命运里,好像总有什么无法控制的
坏运气在追随著她,阻挠著她的一切。是不是,幸福和她是无缘的?会不会,殷超凡和她也
是无缘的?她心里,有一块隐隐约约的乌云,在慢慢的,慢慢的笼罩了过来。她知道,自己
一生最逃不开的,就是那无法控制的“命运”!殷超凡打完了电话,走出电话亭,他的脸色
有些沉重,眼底里飘荡著一丝模糊的不安。芷筠审视著他,小心翼翼的问:
“怎样?你爸爸一定生气了!”
“没什么!”殷超凡努力的一甩头,似乎要甩掉一个阴影。“爸爸说,明天见他也是一
样的!走吧,我们吃点东西去!”他声音里,不自觉的带著点“故作轻快”的味道,他绝不
能告诉芷筠,父亲的声音,有多么冷淡,有多么阴沉!
“改明天?你的女朋友简直是个要人啊!”
电话里无从解释,要把竹伟的故事讲清楚,起码要花两小时,他只好一再道歉,匆匆挂
掉了电话。反正,事已如此,不高兴也没办法了,只好明天再说吧。
他们上了车子,两人都很沉默。只有竹伟,一直在那儿喃喃自语著:“我不喜欢笼子,
我不喜欢笼子,我不喜欢笼子!”秋歌24/4212
终于,芷筠和殷文渊夫妇见面了。
终于,芷筠坐在殷家那讲究得像宫殿似的客厅里了。客厅是宽大的,华丽而“现代”,
所有的家具都依照客厅的格局定做,颜色是橘红与白的对比,纯白的地毯,纯白的窗帘,橘
红的沙发,白色镶了橘红边的长桌和小几……连屋角那低垂的吊灯,和桌上的烟灰缸,立地
的电话机,都是橘红与白色的。芷筠困惑而不信任似的对这一切扫视了一眼,就不自禁的垂
下了眼睑,心里充满了紧张、慌乱与不自然。她预先已有心理准备,知道殷家必然是富丽堂
皇的。但是,却没料到在富丽之外,还有如此今人惊愕与震慑的考究。好像这室内的一桌一
椅,都是供观赏用的,而不是让人“住”的。是一些展览品,而不是一些用具。这使她不由
自主的联想到自己的小屋,那年久失修的木凳,那油漆斑驳的墙壁,那会挂人衣服的藤椅,
那一经风吹,就全会咯吱作响的门窗,……真亏了殷超凡,怎可能生活在如此迥然不同的两
种环境里?毫无厌倦的在她那狭窄的小屋中一待数小时!
周妈捧来了一杯冰镇的新鲜果汁,对芷筠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笑嘻嘻的退了出去。
殷超凡猛喝著咖啡,显然有些魂不守舍,紧张和期盼明显的挂在他脸上,他一会儿看看父
母,一会儿看看芷筠,眼光明亮而闪烁。殷文渊却深沉的靠在沙发中,燃著一个烟斗,他仔
细的、若有所思的注视著芷筠,空气里荡漾著菸草的香味。殷太太是慈祥的,好脾气的,她
一直微笑著,温和的打量著芷筠。
这是晚上,芷筠已经把竹伟托付给了霍立峰,正式通知霍立峰不能再让竹伟闯祸。霍立
峰对于竹伟被捕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因而,倒也热心的接受了托付。但是,私下里,他对芷
筠说:“那个殷超凡不能给你幸福的,芷筠,你应该嫁给我!不过,现在,那家伙既然胜利
了,我霍立峰也该表现点儿风度,如果我说他坏话,我也称不了英雄好汉!好吧,芷筠,去
恋你的爱吧!可是,假若殷超凡欺侮了你,告诉我,我不会饶他!”这就是霍立峰可爱的地
方,他虽然粗枝大叶,虽然爱打架生事,虽然桀骜不驯,甚至不务正业,他却具有高度的正
义感,洒脱,热情,而且颇有任侠之风。
坐在这没有真实感的客厅里,芷筠的心情也是浮移不定的,只有几分钟,她已经觉得这
一片橘色与白色之中,几乎没有她容身之地。对她而言,一切都太虚幻了,一切都太遥远
了,连那平日和她如此亲切的殷超凡,都被这豪华的气氛烘托得遥远而虚幻起来。隐隐的,
她觉得自己不该走进这间大厅,不该来见殷文渊夫妇。幸好,那位“三姐”不在家,否则她
更该无地自容了。曾经那样坚决的豪语过:“我不高攀你们殷家!”现在,却坐在这儿等待
“考察”!爱情,爱情,你是什么东西?竟会把人变得如此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