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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烙(梅花三弄系列之一)(15)



了。吟霜那双手,已经不是“手”了。十根手指,全肿得像十根红萝卜,彼此都无法合拢。

药渍和瘀血,遍布全手,斑斑点点。而那十个指甲,全部变为瘀紫。

“吟霜!”好半晌,他才沙哑的痛喊出来:“你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锐利而狂

怒的扫过香绮、小寇子、阿克丹。“你们一个个,这样隐瞒我,欺骗我!你们都知道她受了

伤,才一直催我走,阻止她弹琴,但是你们没有一个人要告诉我真相!”他咆哮着:“你们

好狠的心!你们气死我了!”

“卟嗵”一声,小寇子跪了下去:

“是福晋的命令,咱们不能不瞒呀!”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皓祯脸色铁青,两眼瞪得像铜铃,里面冒着燃烧般的火

焰。“怪不得额娘会把吟霜讨回来!原来如此!这手指是什么东西弄的?夹棍吗?是夹棍

吗?”他大声问,不等回答,他猝然抓住吟霜的手腕,把她的衣袖往上一捋,露出了她那伤

痕累累的胳臂。

皓祯死死看着这胳臂,好半晌,不动也不说话。然后,他用力双手握拳,砰的一声捶向

墙去,嘴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一扭狂嗥:“啊……”这声狂叫把全体的人都震撼住了。吟霜

噙着满眼泪,哀恳的瞅着皓祯,不知如何是好。

“你弄得这样伤痕累累,却叫我完全蒙在鼓里!”他大叫出声:“你不是浪迹街头,无

依无靠的白吟霜,你是身在王府,有我倚靠的白吟霜!你却弄成这个样子!今天就当我是咽

下最后一口气,无法保护你!那也应该还有阿克丹,没有他还有小寇子,还有香绮……”他

一个个指过去,眼中喷着火:“就算大家统统死绝,无以为继了,还上有皇天,下有后土

呀!”他一脚踹开了脚边的一张凳子,厉声大喊:“香绮!”

“贝勒爷!”香绮跪在地上,哭着,簌簌发抖。

“你给我一个一个说清楚,这每个伤痕,是从哪儿来的?”

于是,这天深夜,整个公主房都骚动了。

皓祯气势汹汹的来了,一路把太监侍卫们全给挡开,杀气腾腾,长驱直入。公主还没有

入睡。白天的事,仍萦绕脑际。吟霜被福晋救走了,自己尽管贵为公主,却拿福晋无可奈

何。公主恨在心头,气在心头,却完全失去了主张。连计策多端的崔姥姥,也乱了方寸。兰

馨这一生,珠围翠绕,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虽然自幼骄宠,但也读过四书五经,学过琴棋书

画。在嫁到王府来以前,她就听过皓祯的故事,对自己的婚姻,充满了遐思绮想。嫁进来以

后,见皓祯果然是个文武双全的翩翩佳公子,自己这颗心了就热烘烘的,连同自己那白璧无

瑕的身子,一起奉献给皓祯了。这种“奉献”,对她来说,是“完完整整”的,是“纤尘不

染”的,也是“毫无保留”的。但是,这样的“奉献”,却换得了什么?在不知道有吟霜此

人时,她还能自我排解,把皓祯的冷淡解释为“不解风情”。发现吟霜的存在,她才真是挨

了狠狠一棒,原来皓祯身上也有热情,这热情的对象竟是府里的一个丫头!她在嫉妒以外,

有更深更重的受伤,她的身份被侵犯了,自尊被伤害了,连尊严都被剥夺了。“她不过是个

丫头呀!”兰馨对崔姥姥不住口的问:“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呢?如果我连个丫头都斗不

过,我还当什么公主呢?我的脸往哪儿搁呢?”梅花烙15/30

“公主别急,公主别生气,”崔姥姥一叠连声说:“咱们再想办法!”“人都被福晋带

走了,咱们还有什么办法?”

“办法总是有的,你还有皇阿玛呢!”

“你糊涂!”公主一跺脚。“这闺阁中的事,也能去跟皇阿玛讲吗?要丢脸,在王府里

丢就够了,难道还要丢到皇宫里去?”崔姥姥连忙应着,又转过语气来安慰公主:“我看那

吟霜丫头,弱不禁风的,是个福薄的相,哪有公主这样高贵!想那额驸,对吟霜丫头,顶多

是有些心动罢了,不可能认真的!这男人嘛,总是风流些,等他知道你在生气以后,他衡量

衡量轻重,也会想明白的!你别慌,他一定会来赔罪的!你瞧吧!”崔姥姥话未说完,皓祯

确实来了。他一路乒乓乓乓,见人推人,见东西推东西,声势惊人的直闯进来。崔姥姥大吃

一惊,才拦过去,已被皓祯一声怒吼喝退:

“你退下去!我有话要和公主说!”

他三步两步,冲到公主面前。横眉竖目,眼中闪耀着熊熊怒火,咬牙切齿的开了口:

“我统统都知道了!关于你虐待吟霜的种种阴毒手段,我统统知道了!你的所做所为令

人发指,令人不齿!我简直难以置信,天底下居然有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正是我

的妻子,如此无品无德,你已经不只令你的丈夫蒙羞,也令整个皇家宗室蒙羞!”公主跄踉

一退,脸都气白了,脸都气白了,身子都发抖了。“你……你疯了?胆敢这样子教训我!她

不过是个丫头,我要打要骂,都任凭我!而我是公主,是皇上指给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呀!”公主颤声说。

“对!论名分、论地位,你是天,她是地!可是论人格,讲性情的话,她是天,你是

地!”

“住口住口!”兰馨受不了了,大声叫着说:“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这样处处护

着她?今天你母亲、你身边的人全现形了,你也原形毕露!你说你说,她到底是从哪里跑来

的贱人?”“不许你这么骂她!”皓祯狂怒的大吼了一声。“你要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吗?

我就老实告诉你吧!她是我心之所牵、魂之所系,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一个女人!”

公主像被一个闪电击中,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说什么?”她不相信的问。

“对!”皓祯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的说:“她是我的女人!是我所爱的女

人!如果你能容纳她,我和你那婚姻还有一丝丝希望,偏偏你不能容纳她,这样百般欺负

她,你不是置她于死地,你根本是置我于死地!”他站在她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她:

“你听明白!你再想想清楚!你尽可高高在上,当你的公主,放她一马!井水不犯河水,过

你的荣华富贵,太平日子!如果你不肯,定要除之而后快,你就把我一起除掉吧!”公主又

惊又怒,又痛又恨,睁大了眼,激动万分的喊了出来:“你威胁我?你这样子威胁我?为了

那个女人,你居然半夜三更闯进来,对我极尽羞辱之能事!”她抽着气,泪珠夺眶而出。

“皇阿玛被你骗了!什么智勇双全,什么才高八斗,全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她

一口气喊了几十个“假的”,喉咙都喊哑了,泪珠如雨般滚落:“皇阿玛误了我!我把什么

都给了你,现在已经收不回来……皇阿玛!”她抬头向天:“你误了我!”这句“皇阿玛,

你误了我!”使皓祯一震,看到兰馨那盛妆的面庞,已经泪痕狼藉,心中也掠过了某种怆恻

之情。他闭了闭眼睛,深抽了口气,哑声说:

“这种王室的指婚,向来由不得人,是误了你,也误了我!如果你我都没有那种勇气在

一开始就拒绝错误,但求你我都能有某种智慧,来解今日的死结!否则,这个悲剧,不知要

演到何年何月……”他长叹一声,掉头走了。

兰馨公主,无助的哭倒在那刻着鸳鸯戏水,刻着双凤比翼的雕花大床上,泪水湿透了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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