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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飞处(39)



在那儿,对他这边痴痴的凝望著。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张开了手臂。

她飞奔过来,一下子投进了他的怀里。她浑身颤抖,满面泪痕。他抱紧了她,他的头俯

下来,吻住了她的唇。他狠命的吻著她,她的唇,她的面颊,她的颈项,她的眉毛,她的眼

睛……他一直吻著,不停的吻著,天地万物皆已消失,宇宙时间皆已停顿,他拥著这颤栗著

的身子,他身上的雨水弄湿了她,他的泪混合了她的。

“呵,”她低呼著,喘息而颤抖。“我是不是在做梦呢?是不是呢?”“不,你不

是。”他说,继续吻她。他紧紧的抱著她,那样用力,他想要揉碎她。“羽裳!”他低唤

著:“羽裳,呵,羽裳!”他揽著她的头:“你的头发又长长了。”他说。“真的,又长长

了。像我第一次在渡轮上看到的你一样!”

她伸手抚摸他的面颊。

“你湿了,”她喃喃的说:“你浑身都滴著水。”她把手指压在他的眼睛上。“而且,

你哭了。”她说,抽了一口气,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她呜咽著说:“你也像那晚一样,从

雨雾里就这样出来了。”她轻轻抽噎。“抱紧我,别再放开我!请抱紧我吧。”

他更加用力的抱紧了她,她颤抖得十分厉害。

“你冷了。”他说:“你需要进屋里去。”

“不,不,不。”她急急的说,猛烈的摇著头,像溺水的人般攀附著他。“别放开我,

请你!我宁愿明天就死去,只要有这样的一刻,我明天就可以死去了。”

“你不要死去,”他说,喉中哽塞著。“我们才刚刚开始,你怎能死去?”她仰著头,

眼睛明亮的闪著光,她的脸被雨和泪洗得那样亮,在那苍白的、路灯的照射下,她整个脸庞

有种超凡的、怪异的美。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呼吸急促而神色亢奋。“嗨,慕

槐,”她忽然说,怀疑而不信任的:“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弄错吗?你的名字是叫俞慕槐

吗?”

“是的,小妖怪,”他的声音喑哑:“你的名字是叫杨羽裳吗?”“不,”她摇头:

“我叫海鸥。”

“那么,我叫海天!”“海天?”“你忘了?你歌里说的:‘海鸥没有固定的家……片

刻休息,长久飞行,直向那海天深处!’”

“呵,你居然记得!”她哭了,又笑了。

“记得每一个字,记得每一件事,记得每一刹那间的你!记得太清楚了!”她再伸手抚

摸他的脸:

“你怎么来的?你怎么敢来?谁带你来的?啊,我知道了,你喝醉了!你浑身带著酒

味,那么,是酒把你带来的了,是酒给了你勇气了!”“是的,我喝了酒。”他说。“当你

的丈夫在吻那些青菜萝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应该来吻你。”

“你说些什么?”“不要管我说些什么,也别听懂我说些什么!”他说,把头埋进了她

耳边的浓发里,他的嘴唇凑著她的耳朵。“所有的胡言乱语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一句话,

一句几百年前就该对你说的话,明知现在已经太晚,我还是必须告诉你,羽裳……”他颤栗

的说:“我爱你。”

她在他怀里一震。“再说一遍。”她轻声祈求。

“我爱你。”她不再说话,好半天,她沉默著。然后,他听到她在低低啜泣。他抬起头

来,用手捧著她的脸,用唇辗过她的面颊,辗过她的泪痕。“不要哭吧!”他低低请求。

“我不哭,我笑。”她说,真的笑了。“有你这句话,我还流什么泪呢?我真傻!你该

骂我!”

“我想骂,”他说:“不为你哭,为你许多许多的事情,但我舍不得骂你,我只能骂我

自己。”他又拥住了她,把她的头紧压在自己的胸前。“呵,羽裳,听著,我不能一直停留

在这儿,给我一个时间,请你,我必须要见你!给我一个时间吧!”

“我……我想……”“别想!只要给我一个时间!’他急迫的说。“你是喝醉了,明

天,你就不想见我了。”她忧伤的、凄凉的说。“胡说!这是我一生最清醒的时候!”他

叫:“我从没这么清醒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她软弱的吐出一个字来,眼前立刻晃过欧世澈那张脸,和那令人寒栗的微

笑。她发抖,瑟缩在他怀里。“我……我……打电话给你,好吗?”

“不要打电话!”他更迫切的。“我无法整天坐在电话机旁边等电话,那样我会发疯!

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什么时候你能见我?或者……”他怀疑的说:

“你并不想见我?是吗?你不愿再见到我吗?那么,你也说一句,亲口告诉我,我就不

再来打扰你了!我答应……”

她一把蒙住了他的嘴,她的眼睛热烈的盯著他,那对眼睛那样亮,那样燃烧著火焰,她

整个的灵魂与意志都从这对眼睛中表露无遗了。“我不愿见你吗?”她喘著气低喊:“我梦

过几百次,我祈求过几百次,我在心里呼号过几百次啊,慕槐!你不会知道的!你不知

道!”泪重新涌出她的眼眶,沿颊滚落。她抽噎著,泣不成声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别

哭吧,求你别哭!”他急急的喊,再用唇去堵住那张抽噎的嘴。

“我不哭了,我真的不再哭了!”她说:“你瞧,我不是笑了吗?”她笑得好可怜,好

可怜。“慕槐,我是个小傻瓜,我一直是的,假若你当初肯多原谅我一点……”

他再度把她的头紧压在他的胸口,她听到他的心脏在那儿擂鼓似的敲动著他的胸腔,那

样沉重,又那样迅速,他的声音更加嘶哑了。“你说过的,我是个混帐王八蛋!我是的。”

“啊!慕槐!”她低呼。“我才是的。”

雨,一直在下著,她的头发开始滴水了,那风衣也湿透了,她打了个喷嚏,冷得索索发

抖。他摸著她湿湿的头发,尝试用自己的皮外套去包住她。

“你必须进去了,”他说,“他随时会回来。快,告诉我吧!什么时候你能见我?”

“明天!”她鼓著勇气说。

“什么地点?什么时间?”他急切的问。

“下午两点钟,我在敦化南路的圆环处等你,不要骑车来,见面之后再研究去什么地

方。”

“好,我会先到圆环,”他说:“你一定会到吧?”

她迟疑了一下。“万一我没到……”“别说!”他阻止了她。“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

晚上六点钟,假若你明天不来,我后天两点再去等,后天不来,我大后天再去等……一直等

到你来的时候!”

她看著他,痴痴的,凄凉的,不信任的。

“慕槐,这真的是你吧?”

“羽裳,这也真的是你吧?”

他们又拥抱了起来,紧紧的吻著,难舍难分的。终于,他抬起头来:“回房里去吧,羽

裳,你不能生病,否则我明天如何见得到你?回去吧!一切都明天再谈,我有几千几万句话

要告诉你!现在,回去吧!”“好,”她顺从的说,身子微微后退了一些,但他又把她拉进

了怀里。“听我说,”他怜惜的望著她:“回去马上把头发弄干,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立刻

上床去,嗯?”

“好。”她再说。他松开了手。“走吧!快进去!”她望著他,慢吞吞的倒退到门边,

站在那儿,她呆立了几秒钟,然后,她忽然又跑了过来,把手伸到他的唇边,她急急的,恳

求的说:“你咬我一口,好吗?”

“为什么?”“咬我一口!”她热切的说:“咬得重重的,让我疼。那么,我回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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