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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别叫我俞大哥,”他爽朗的笑著,松开了刘震宇的手。“叫我的名字吧,俞慕槐。我
也叫你们名字,刘震宇和——杨羽裳。”念出杨羽裳的名字的时候,他喉咙里梗了一下,好
像这是个颇为拗口的名字似的。他的眼睛望著杨羽裳:“我会不会妨碍了你们谈天?”“为
什么会妨碍我们呢?”杨羽裳立即说,显出一份很自然的洒脱和大方。“我们正在听刘震宇
说,他被警察抓的经过。”“你被警察抓了?”俞慕槐惊奇的望著刘震宇:“希望你没有犯
什么偷窃或抢劫罪。”海鸥飞处11/41
“就是为了我的头发!”刘震宇叫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对俞慕槐说:“俞大哥,您
瞧瞧看,我这头发有什么不好?现在全世界的男孩子都是长头发,偏偏我们不允许,这不是
阻碍进步,妨害人身自由吗?俞大哥,您是刚从国外回来的,您说,国外是不是人人长头
发?”
“我只到过东南亚,”俞慕槐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看了杨羽裳一眼,“说实话,香港的男
孩子都留长头发,至于泰国和新加坡的男孩子,却都是短发,”他注视著杨羽裳,笑著问:
“是吗?”杨羽裳坦然的笑了笑,摇摇头。
“别问我呀,我可不知道。”她说:“我没去过泰国和新加坡。”俞慕槐转回头,再看
向刘震宇。
“我不觉得长发有什么不好,但是整洁却非常重要。我教你一个留长发的办法,或者警
察就不会抓你了。”
“什么办法?俞大哥?”刘震宇大感兴趣。
“你把头发干脆再留长一些,然后整整齐齐的梳到头顶,用簪子簪著,或者用块方巾系
著。”
“这是做什么?”“复古呀!瞧瞧古画上,中国的男人谁不是长发?不但长,而且长得
厉害,只是都扎著头巾。我告诉你,男人短发只有几十年的历史,抛开梳辫子的满清人不
谈,中国自古长发,连孔夫子都是长发呢!”“对呀!”刘震宇用手直抓头。“我怎么这么
笨,没想出这个好理由去和警察辩论!”
“我劝你别去和警察辩论!”俞慕槐说,突然叹口气。“问题就在于是非观念随时在改
变。如果你拿这套道理去和警察说,警察反问你一句,中国古时候的女人还都裹小脚呢,是
不是现在的女人也都该裹小脚,你怎么说?”
“啊呀,这倒是个问题!”刘震宇又直抓头了。
“其实,说穿了,长发也好,短发也好,只是个时髦问题。”俞慕槐又接著说:“我们
现在的发式,完全是从西洋传来的,只为了我们推翻满清的时候,欧美刚好流行短发,我们
就只好短发了,假若那时候是长发呢,我们有谁剪了短发,大概就要进警察局了。这是件很
滑稽又很有趣的问题。欧美的长发短发,就像女人的裙子一样,由长而短,由短而长,已经
变了许多次了,我们呢,却必须维持著六十年前的欧美标准,以不变应万变!”“对呀!”
刘震宇又叫了起来:“这不是跟不上时代吗?”
“我们跟不上时代的地方,何止于区区毫发!”俞慕槐忽然有份由衷的感慨。“像交通
问题,都市计划的问题,教育问题……头发,毕竟是一件小而又小的小事!小得根本不值一
谈!”“但是,俞大哥,”刘震宇困惑的说:“你到底是赞成男孩子留长发呢?还是反对
呢?”
“我个人吗?”俞慕槐笑著说:“我不赞成也不反对,我认为只要整洁,长短是每个人
自己喜爱的问题,我们所该提倡的,是国民的水准,只要国民的水准够,不盲目崇洋,不要
弄得满街嬉皮就行了。硬性的把青年抓到警察局剪头发,总有点儿过分。因为留长发构不成
犯罪。”
“俞大哥,”刘震宇叫著:“你为什么不写一篇文章来谈这问题呢?”“我怕很多人没
雅量来接受这篇文章呀!”俞慕槐开玩笑的说:“君不见电视电影遭剪处,皆为男儿蓄长
发!我何必自惹麻烦呢?何况,我自己又没留长头发!”
慕枫和杨羽裳都笑了起来。慕枫从没有看到哥哥这样神采飞扬而又谈笑风生的。相形之
下,那个刘震宇就像个小傻瓜似的。偏偏那刘震宇还是直抓著他那把稻草头发,嘴里不停的
说:“俞大哥……”慕枫忍不住,就从沙发上跳起来说:
“刘震宇,我哥哥已经说好了大家叫名字,你干嘛一个劲儿的鱼大哥猫大哥,叫得我鸡
皮疙瘩都起来了!依我说呀,你的头发问题根本不值一谈。留长头发好看的人尽可留长发,
留长头发不好看的人也要跟著留长头发就叫宝气!你呀,你还是短发好看些!”“是吗?”
刘震宇惊喜的问:“那么,我明天就去剪短它!”
“哈哈!”杨羽裳笑了个前俯后仰。“还是俞慕枫比警察有办法些!”刘震宇的脸涨红
了。俞慕槐望著那笑成一团的杨羽裳。今天,她穿著件短袖的大红色毛衣,短短的黑色迷你
裙,腰间系著一条宽皮带,脚上是双长统的红色马靴。整个人充满了一份青春的气息,那微
乱的短发衬托著红润的面颊,乌黑晶亮的眼珠和笑吟吟的嘴角,满脸都是俏皮活泼相。这是
个标准的大学生,一个时髦的、被骄纵著的大小姐,他在她身上找不出丝毫叶馨和海鸥的影
子来,除了那张酷似的脸庞以外。他凝视著她,又不知不觉的出神了。她忽然抬起头来,发
现了他的注视,他们的眼光接触了。她迎著他的目光,没有退避,也没有畏缩,她的眼睛是
清亮的,神采奕奕的。他忽然说:
“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短的?”
“寒假里。”她不假思索的说,才说出口就愣了一下,她惊愕的扬起头来。“你怎么知
道我以前是长头发?”
俞慕槐微笑了。“我只是猜想。”他说:“为什么剪短呢?长发不是挺好吗?这时代岂
不奇怪?男孩子要留长发,女孩子却要剪短头发!”
“我才不愿意剪呢!”杨羽裳嘟了嘟嘴。“都是我妈逼著剪,硬说我长头发披头散发的
不好看,我没办法,只好剪掉了!”
“难得!”俞慕槐扬了一下眉毛。“这时代这样听母亲话的女儿可不容易找到呢!”杨
羽裳迅速的盯了他一眼。
“你好像在嘲笑我呢!”她说。
“岂敢!”他笑著,笑得有点邪门。“别误会,杨羽裳。杨羽裳,这名字满好听的,穿
著羽毛衣裳,哎呀!这不成了鸟儿了吗?”“俞慕枫!”杨羽裳转向了慕枫:“听你哥哥在
拿我开玩笑!你也不管管,以后我不来你家了!”
慕枫看看杨羽裳,又看看俞慕槐,微笑著不说话。俞慕槐对杨羽裳弯了弯腰,笑著说:
“别生气吧!当鸟儿有什么不好呢?又可以飞到西,又可以飞到东,又可以飞到海角天
涯!那么优游自在的,我还希望能当鸟儿呢!”他的脸色放正经了。“我并没有取笑你,杨
羽裳,你的名字真的取得很好。很可惜,我的父母给我取名叫慕槐,我还真希望叫慕鹏,慕
鹤,或者是慕鸥呢!真的,我正要取个笔名,你看那一个最好?慕鹏?慕鹤?还是慕鸥?”
杨羽裳认真的沉思了一下。
“慕鸥。”她一本正经的说:“念起来最好听,意思也好,有股潇洒劲儿。”“好极
了。”俞慕槐欣然同意:“你和我的看法完全一样,就是慕鸥吧!”慕枫再看看杨羽裳,又
再看看俞慕槐,她在前者的脸上看到了迷惑,她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了兴奋。这才是用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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