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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起轩少爷,也不是什么鬼魂,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园丁罢了!”
期待与失落两相纠缠,再加上方才的震撼与惊吓,种种暴起跌的情绪刺激令乐梅一时承
受不起,于是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身旁围绕着母亲、婆婆和小佩,见她睁开眼睛,她们
都如释重负,忙不迭的递毛巾送水。因为宿醉和昏迷的双重副作用使然,乐梅只觉得头痛欲
裂,但关于昨夜的片段,仍在她的脑海中闪闪烁烁。
“那位老伯……落月轩里有位老伯……”她努力坐起身,甩甩头又眨眨眼,意识渐渐清
晰了。“戴着面具的老伯!”
延芳正端着一杯水走向床边,一听这话,心里一紧,手上的水也差点儿泼洒一地。
“老伯?”她空洞的应了一声,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呃,是啊,他是看守落月轩的
园丁,叫做小……哦,我是说,他叫‘老柯’……”“老柯?”乐梅喃喃自语着:“那么是
真有这个人,不是我在做梦了?”“可不是!”小佩忍不住插嘴进来,还惊魂甫定的直拍胸
口。“你昨天晚上喝醉了,闯到那儿去被他吓昏啦!咱们赶去救你的时候,我一看见他也吓
得要死,要不是人多,肯定我也会昏倒的。后来才弄清楚,他不是鬼,是个人,不过是个怪
人,不然干嘛要戴个面具吓人?”鬼丈夫28/39
“你知道什么?”延芳辩护似的接口:“他戴面具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乐梅张口欲
言,映雪却不给她问话的机会,紧跟着说:
“你婆婆当初之所以没有告诉咱们老柯的存在,是因为那个人性情孤僻怪异,从不跟人
打交道。昨晚我看见他的时候,起先也是非常惊讶,但是在你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大家已
经源源本本的告诉了我。那个人长年累月的住在落月轩,几乎是与世隔绝了,因为他的脸据
说有某种缺陷,至于是什么缺陷,没人见过,也没人知道,反正……反正是很严重吧,所以
他才会戴着面具……”说到这儿,映雪的话锋突然一转。“对了,提到面具,你又看不见他
的脸长得什么样子,怎么知道他是位老伯呀?”一连串临时编织以致含糊其词的解说让乐梅
来不及细思,被母亲这一反问,她更觉得茫然无绪。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他的声音好像很苍老……”她疑惑的望着婆婆。“他其实
不老吗?”
“啊?”延芳亦被反问得措手不及。“他……他……”
“是的,”映雪赶紧回答,暗暗递给延芳一个眼色。“他是个老人没错!”“哦,对,
对对,”延芳表面上力持平静,心中却如潮水翻涌不已。“他是个老家仆……雇用多年的老
家仆……”
乐梅奇怪的看看婆婆,又看看母亲,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映雪只得抢在女儿发现破
绽之前,边说边想的把谎话编织得更完整些:“我听奶奶说,老柯是爷爷那个时代所用的
人。爷爷过世后,大家不是全搬到柯庄去了吗?就只有老柯在寒松园里守着。这趟搬回来,
院落分配一类的事,特别是落月轩怎么处理,都是奶奶做的主,你婆婆并没有直接接触过这
个老柯,也就难怪她弄不清楚了。”“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延芳语气伦次的为谎
言背书。“总之,老柯一向很古怪,简直一步都不出落月轩,他是那种……那种很容易被遗
忘的人,所以我当初只记得跟你们说别靠近落月轩,免得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却忘了还
有他这个人的存在。真的,不是我要刻意隐瞒,实在是……反正,乐梅,你不需要伤脑筋去
研究他,他……他已经习惯被人遗忘了,如果有人去打扰他,他还会很生气呢。因此,往后
你还是别靠近那儿来得好!”
“对呀对呀!”小佩又插嘴了。“太太说的话,你一定要听哦,不然像昨天晚上那样,
我煮了茶回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给鬼抓去,吓都吓死人啦!”
乐梅并没注意小佩的忠告,她的心思早已飘游到别处去了。既然落月轩是不祥之地,那
么为什么会让一个老人孤孤单单的住在那儿和鬼魂为伴呢?只是因为他性情孤僻吗?如果他
必须戴着面具来遮掩脸上的缺陷,那也许才是他孤僻的真正原因吧!而起轩会把自己的面具
送给他,显然两人之间有一段忘年之交,或者还有什么别人都不知道的故事也说不定……想
到这儿,乐梅的心思飘得更远了。
16
一夜无眠,起轩终于等到乐梅苏醒的消息,但在他稍感宽心的同时,却也落入更深沉的
沮丧中。
“老柯?”他苦涩的自问:“我给她的感觉,居然是个老头子?”“我和你岳母也没料
到她会这么想,一时只好顺着她的感觉编派下去。”延芳求助的看着紫烟,后者会意,便柔
声接口:
“虽然这同昨儿晚上,大家商量的说法有些出入,但二少奶奶把你当成老人家,反而较
不容易起疑心呢,不是吗?”
起轩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那么,我就当老柯吧!”
延芳和紫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说不出的心疼难过。这时,院门上忽然响起一片叩击
声,而且并非敲三下的约定暗号,显然来者不是乐梅就是小佩,而胆小的小佩躲避落月轩都
来不及,那么就只剩下乐梅这个可能了。紫烟有些慌张,延芳更是手足无措,反而是起轩很
快的站起身来。
“你们别出去,让我自己应付!”
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厅堂和花园,拔下院门的门闩,就看见乐梅怯怯的站在那儿。“你
好,老柯。”她不安的开口:“我是来道歉的。昨晚,我非常失态,因为我从不知道你的存
在,而且又喝醉了酒,竟迷迷糊糊的扰了你一阵,所以,我……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没关系,都过去了。”他努力按捺着自己,强装冷漠。“如果没别的事,那么二少奶
奶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上这儿来了!”说着,他已准备合上院门,乐梅急忙伸手一挡。
“请等一等,我……你能不能告诉我,起轩跟你的感情是不是很好?”她的问题出乎他
意料之外。迟疑片刻后,他点点头,语意深长的说:“在这世上,就属他与我相知最深
了!”
“因为起轩常常会来看望你、陪伴你,对不对?”她热切的。“他会把面具送给你,足
见你们感情的深厚。那么,请你多告诉我一些你们之间的事,好吗?”
她那可怜兮兮的哀求神情让他简直无法拒绝,略略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之后,他只有对
自己宣布投降。
“好吧!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说给你听。”他在面具后头苦笑了一下,开始按着昨夜
大家合编的情节,加上自己临场应变的机智,说起一段年少荒唐,以至于被仇家毁容砍腿的
故事。“瘸了腿还没什么,可是我这张脸却完了。从此,见到我的人没有不尖叫奔逃的,当
场吓昏的也多的是,总之,人人都像躲避瘟疫似的躲避着我,别说找工作,连当个乞丐都没
人愿意看我一眼。就在走投无路的当口,我碰见了起轩的爷爷,他同情我的遭遇,又念在同
是本家的份上而收留了我。虽然总算是安定下来,可是我这个样子还是没人敢亲近,只有起
轩,唔,只有他不怕我!”
乐梅专注的聆听,满腔的惊心同情,完全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