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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顺受,他对她的疑惑和不满就越深,给她的难堪也越多,即使当着人前,他也毫不掩饰那
份嫌恶之意。其实,他对紫烟并没有心存恶意,真正让他嫌弃的,是他这副见不得人的躯
体!但他又无法捣毁他自己,只好捣毁他周围的世界!这日,起轩又把紫烟端来的汤药掼到
地下去了。来访的宏达和万里还未跨进落月轩,就听见起轩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死了烂了是我自己的事,谁要你来嘘寒问暖?谁要你低声下气的唠唠叨叨?你凭什
么管我吃不吃药?你凭什么?我的事不要你管,因为你根本没有资格,因为你只是落月轩里
的一个丫头!”宏达大为不平,但碍于紫烟的自尊,反而不好立刻发作,直等到她屈身收拾
完地上的残汁碎片并默默退下后,他才冲向起轩,忍无可忍的喊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紫烟?你……你简直是在羞辱她!从你受伤以来,她是多么无微
不至的照顾你、迁就你,甚至忍受你,难道你没有感觉吗?她只是一个丫头?真亏你说得出
口!”起轩正暗恼着自己又伤害了紫烟一次,而宏达的指控恰好戳在他的痛处上。“对!我
是个不知感恩的怪物!但就算我的七经八脉全烧坏了,最少我还有感觉!经过这几个月,假
如你还看不出来的话,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他用拐杖指着门外,喘着气大吼:“那个女孩
儿在为我付出一切!你懂不懂?她在为一个不值得的死人浪费她自己的生命!而我不愿害
她,我想把她赶出落月轩去过她该过的日子!你懂不懂?”
如果宏达不懂,万里却是明白的,但了解并不等于认同。
“好一个不要害她,同样的,你也不要害乐梅,可是你没发现你的做法都适得其反
吗?”他双臂环胸,沉痛的注视着他最好的朋友。“这段日子,你把自己当成毒药,将身边
的人一一推开,包括我在内,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承受得起你的一意孤行,否则
紫烟不会背着人暗暗垂小,乐梅也不会企图从鬼丈夫的幻想中得到安慰!你说你不要害她
们,但事实摆在眼前,你的做法不但没有带给她们解脱,反而正是伤害她们的根源!”说
完,也不管起轩会有什么反应,万里就掉头而去,径自去找紫烟了。她正蹲在落月轩后的院
里,辛辛苦苦的起火扇风,重新为起轩熬一碗药。听见万里的脚步声,她抬头对他仓促一
笑,又低头继续熬药。他在她面前的一块石头坐下,默默的看了她半晌,沉沉开口道:“回
老夫人身边去吧!换个人来伺候起轩,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好惊愕的停下手边工作,眼
中涨满了慌乱、哀求与无助。
“不要,别把我换掉!老爷他们一向重视你的意见,如果你这么提议,我就不能跟着少
爷了!我知道不该惹少爷生气,这对他的身子不好,我……我已经尽可能的避免了;也许我
做得不够好,但我保证以后会更加留心的!”
“问题就在你做得太好了!”万里禁不住冲口而出:“事实上,你大可对我坦白,因为
从失火的那天晚上开始,我早已知道你心里的秘密!”“你这话什么意思?”血色迅速自她
的脸上消褪。
“那天晚上,你没命的冲进诊疗房,不理会我的阻止,却执意伴随帮忙。在整个救治过
程当中,我看着你不时的流泪发抖,但你强迫自己勇敢的面对那一身可怕的伤口,不嫌脏,
不喊累,甚至抛开了顾忌,嘴对嘴的替起轩喂药。患难见真情!若不是在心里藏着一份强烈
的爱意,你怎能做得出这些?”隔着药炉上一蓬蓬的白烟,万里看不清紫烟脸上的表情,也
庆幸她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我知道心事被人拆穿的感觉很别扭,但我真的是诚心诚意
的劝你,对于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聪明如你应知趁早抽身,而不是继续陷溺下去!”
“你在说什么?什么没有结果?什么趁早抽身?”她在烟雾后头茫然的停顿了一会儿,
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气急交加的跳了起来。“你以为我伺候二少爷,是想成为落月轩
的女主人?”“你不要这么激动……”
“我当然激动,因为我无法忍受你这么揣测我!”她重重的喘着气,眼中浮起泪光。
“谁都知道二和爷最大的痛苦,就是他那张烧毁的脸使他和二少奶奶成为一对最悲惨的夫
妻,那么我告诉你,如果能够,我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割下来给他!恨不得能撮合他们!不管
你信不信,我心里就只有这两个念头!我伺候二少爷纯粹是出于一片心甘情愿,倘若这么做
有一丝为自己终身打算的企图,我愿遭天打雷劈!所以请你收回你的揣测,因为你误解我
了!”“是你误解我了!”万里定定的凝视着紫烟。“我没有揣测你的企图,只是希望你能
把自己放在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因为我认为你太不会保护感情,尤其是起轩早已有所感
觉,那么你将更容易受伤!”“早有感觉?”她蹙起了眉。“你是说,二少爷也认为我之所
以服侍他,是基于感情的缘故?他担心我将来会取代二少奶奶的地位,所以才常常对我发脾
气?”
“这种心态也不能说没有,但更正确的说法是,他渴望身边这个无怨无尤照顾他的人,
是乐梅,而不是你。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的自惭形秽,他不想毁了乐梅,同样的,他
也不想毁了你,或任何其他的女孩儿;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自己变成一个阴晴
不定的暴君,让别人都讨厌他,而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断绝某些感情的发生!”万里夺笑
了一下。“因此,你懂吗?他戴了双重的面具,一张在他的脸上,不让人看见他;另一张在
他的心上,不让人亲近他!”
“原来是这样,”紫烟难过又同情的低吟:“原来是这样……”“怎么?”万里打量着
她。“你好像仍然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我没有什么主意可改变呀!”她很快的说:
“本来我就是尽一个丫头的本分,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了解这
些,以后我会处理得更小心!”鬼丈夫27/39
“所谓更小心,是不是更加委曲求全的意思?受伤不叫疼,打落牙齿和血吞,眼泪往肚
子里头咽,你是不是预备更加小心的掩饰这一切?”
紫烟不说话。万里见她分明是默认的意思,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叫道:“原来我说了半
天,不但没有帮助,反而还害了你?怎么回事?你也和乐梅一样得了痴心病吗?”
“别拿我和二少奶奶比,我不配,根本不配!”她猛烈的摇头。“你不知道,我……
唉,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吧,别管我就是!”见她眼中忽然涌起一股陌生而遥远的神情,万
里的心里飘起一朵莫名其妙的乌云。
“好吧!”他怏怏的哼了一声。“这几个月下来,因为照顾起轩,咱们朝夕相处,合作
无间,我还以为你已把我当朋友了,谁知你却觉得这一席谈交浅言深,干卿底事。”
说完,他转头便走。紫烟一怔,本能的跟了两步想喊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
伫立不动;而他也犹豫的在那头停下,迟疑了片刻才掉过脸来,无可奈何的对她耸耸肩。
“谁教我是个大夫呢?有人受伤我就是没办法视若无睹!”他粗声说:“你最少可以答
应我,忍不住想喊痛的时候,记得找我为你疗伤,行吗?”她低下头,微微嗯了一声,他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