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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太匆匆(5)



讲真的!”她瞅着他,笑着,祈求着。

“好,讲真的。”他认真的看她。“不过,讲出来你就不会觉得好玩了。还是不讲的好!”

“讲讲!”她好奇极了。“一定要讲!”

“其实,”他笑了。“好简单,我打了个电话给电信局,问他们七字头的电话是不是每个数字都有,因为我知道三张犁是属于七字头的,结果,电信局小姐告诉我,没有七七四,只有七七三。所以,那个四字是你加出来的,我只要去掉你加的数字,就对了!”“哦?”

她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说,有些后悔,不该告诉她的。

她的眼睛亮闪闪,她的嘴唇润润的,她的面颊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晕。“唉!”她叹口气,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折服。“你是个相当聪明的家伙,我该对你小心些!”

“不必小心……”他冲口而出:“只要关心!”

“唉!”她再叹气,眼底有武装的神色:“你……”

“别说!”他阻止她,慌忙更正:“说错了,不要你关心,只要你开心。”她用手遮住眼睛笑了。不愿给他看到,不愿让他知道她那么容易接近,更不愿让他知道这么短暂的时光里,他已给了她多深刻的印象。她遮着眼睛笑,可是,笑着,笑着,她的手就落到桌面上去了。她不能不坦率的面对他,那个漂亮的小男生!哦,真的,那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那蓬松的头发,那动人的眼神和纯真的笑;真的,是个漂亮的小男生呢!

于是,这一整天,完全按照了他所计划的,他们吃了午餐,散步,看了场电影,晚上,他们在辅仁大学的餐厅“仁园”里共进简单的晚餐,他再陪她去上了课。

上会话课时,出了件小小错误,那位名叫约翰的外国教授,竟以为韩青是班上的学生,居然谁也不找,就找上了他,用英文问了他一大堆问题。袁嘉珮心都提到了喉咙口,那个念什么“劳工关系系”,会算什么阶乘乘阶乘的家伙,可别当众出丑啊!她坐在那儿,头都不敢回。可是,当她惊愕的听到韩青流利的回答时,她简直惊呆了,难道这家伙什么都懂一点吗?然后,她听到身后有两位女同学在窃窃私语,讨论这“新”来的“男生”时,她突然就那么,那么,那么的骄傲起来了。这就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遇、认识、欣赏的开始。

几天后,在韩青的日记上就有这样几句:

方克梅问我,喜欢袁嘉珮没有?

我说很喜欢。方克梅说袁嘉珮很不简单,要我放慢脚步等袁嘉珮。

如今我在想袁嘉珮,会不会加紧脚步跟上来。

正文 3

十一月中的一个下午,天气凉凉的,秋意正浓。袁嘉珮第一次跟韩青到了他的家——水源路的小屋里。

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一盏台灯,一个唱机,一个壁橱,一间浴室……很多的“一”,却有无数的肥皂箱,肥皂箱叠了起来,里面堆着无数无数的书,和无数的唱片。

袁嘉珮好紧张,坐在那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不停的用手指绕着头发,眼光跟着韩青转。

韩青把她的课本放在桌上,她晚上还要去上课,没看过比她更用功、更不肯跷课的女孩子,而且,她还是班代表呢!如果不是有太多的英文生字要查,而没有任何一个地方适合去做功课,她大概还不肯跟他回家呢!

他倒了一杯水给她。她端着杯子,小小心心的润了润嘴唇,眼角偷瞄着他,很不放心似的。

“怎么了?”他问。“不渴吗?”

“不,”她轻哼着。“问一个问题,你别生气。”

“好。你问。”“这杯水里面——”她细声细气的说:“有没有放迷幻药什么的?”他瞪着她。生气了。她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会有那么卑鄙吗?怪不得从不肯跟他回家呢。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抢过那杯水来,仰着头一饮而尽。

“啊!”她轻呼着:“说好了不生气的!”

“没生气。”他简短的说。坐在床沿上,他打开她的英文课本,拿起字典,帮她查起英文生字来,一面查,一面头也不抬的说:“你去听唱片吧,有你最喜欢的披头,有奥丽薇亚纽顿庄,有好多歌星的歌。”

她偷眼看他。他很严肃的样子,低着头,不苟言笑,只是不停的翻字典。她有些心慌慌,从没看过他这样。呆呆的坐在那儿,她一个劲儿的用手指绕头发,半天,才说了几句话,很坦白的几句话。“很多同学都在谈,你们住在外面的这些男生,都有些鬼花样。而且……而且……你的名誉也不是很好。有人警告我,叫我离开你远一点。”他从字典上抬起头来了,正色的看着她:“我知道我的名誉并不很好,我也没有隐瞒过你什么事,我交过好多女朋友。但是,我不需要用什么迷幻药,如果我真要某个女孩子,我想,我的本身比迷幻药好。”

她瞪着他,迷惑的。“看着我!”他说,忽然把手盖在她那紧张兮兮的手上,握紧了她。“我可能永远只是个小人物,但是,我有很丰富的学识,有很高的智慧,有很好的涵养,有第一流的口才……像我这样一个人,会需要用卑鄙的手腕来达到什么目的吗?”

“噢!”她轻呼着。“你凭什么如此自负?”

“我培养了二十年,才有这一个自负,你认为我该放弃吗?”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他们说你狂妄,我现在才明白你有多狂妄!奇怪,在我前面那些女孩呢?她们都不能在你心里刻上痕迹吗?都不能占据你的灵魂吗?还是——你从没有真正想要过她们?想奉献过你自己?”他不答,只是静静的凝视她。半晌,他才说:“你要我怎么回答?过去的一切不见得很美很美。你要我细说从头,来剖析我自己吗?

来招供一切吗?如果你要听,我会说,很详细很详细的说……”

“哦,不不。”她慌张的阻止。“你不必说。”

“因为你还不准备接受我!”他敏锐的接口。“好,那么,我就不说,反正,那些事情也……”

“不算什么!”她冲口而出的接了一句,只因为这“不算什么”是他的口头语,他总爱说这个不算什么,那个不算什么。她一说出口,他就怔住了。然后,他瞪她,然后,她瞪他,然后,他们就一块儿笑起来了。

笑是多么容易拉拢人与人间的距离,笑是多么会消解误会。笑是多么甜甜蜜蜜、温温暖暖的东西呀,他们间的紧张没有了,他们间的暗流没有了,他们间的尴尬没有了。但是,当她悄悄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绝不能对她孟浪,正像方克梅说的,她是个保守的、矜持的、乖女孩。他有一丝丝受伤,接受我吧!他心里喊着。可是,他却又有点矛盾的欣赏和钦佩感,她连握握手都矜持,一个乖女孩,一个那么优秀,那么活泼,那么有深度,那么调皮,却那么洁身自爱的女孩!如果以前从没有男孩沾惹过她,那么,他更该尊敬她。越是难得到的越是可贵。他生命中所有的女孩都化为虚无……只有眼前这一个:温柔的笑着,恬然的笑着,安详的笑着,笑得那么诱人那么可爱,却不许他轻率的轻轻一触。他叹口气,挺直背脊,打开书本,正襟危坐,继续帮她查英文生字。“去去去!”他轻叱着:“去听你的音乐去!”

“好!”她喜悦的应着,跑去开唱机,翻唱片,一会儿,他就听到她最喜爱的那支AllKindsofEvery-thing在唱起来了。他抛开字典,倾听那歌词,拿起一张纸,他不由自主的随着那歌声,翻译那歌词:

“雪花和水仙花飘落,蝴蝶和蜜蜂飞舞,帆船、渔夫和海上一切事物,许愿井、婚礼的钟声,以及那早晨的清露,万事万物,万事万物,都让我想起你——不由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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