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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着他,仍然一语不发,那神情就像他是个陌生人。这使李立维觉得像挨了一鞭。他 在床沿上坐下来,温柔的说:“你病了!我出去给你买药,大概昨晚受了凉,吃点感冒药试试。你还想吃什么?一天 没吃饭?我给你买点面包来,好不好?”她依然不说话,他看着她。她脸上有份固执和倔 强,他轻轻拉住她的手,她立即就抽回了。他无可奈何的说:“雁容,昨晚我不好,你原谅我好吗?”
她干脆把身子转向了床里,脸对着墙,作无言的反抗。李立维叹了口气,起身来。“她 根本不爱我,”他想。“她的心不在我这儿,这是我们婚姻上基本的障碍,我没有得到她, 只得到了她的躯壳。”感到自尊心受了刺伤,他在床边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走 出去,骑车到新店给她买药。
药买回来了,他倒了杯水,走到床边,江雁容仍然面朝里躺着。他勉强压抑着自己说: “雁容,吃药好吗?就算你恨我,也不必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她转过身来,慢吞吞的坐 起来吃药,头昏打击着她,一日没吃饭和高烧,使她十分软弱。他伸手来扶她,她本能的打 了个冷颤,看到这只手,就使她想起昨夜的强暴行为,她心伫立即掠过一阵厌恶感。她的表 情没有逃过李立维的眼睛,他勉强克制自己将爆发的一阵火气,服侍她吃过药,看到她躺回 床上,他问:“要不要吃面包?我买了一个沙拉的,和一个咖哩的,要哪一个?”“都不 要。”她简简单档的说。
“勉强吃一点,好吗?要不然你会饿坏。”他依然好言好语的说,一面伸手去拉她。
她皱起了眉头,厉声说:“把你那只脏手拿开!”
李立维愣了愣。他瞪着她的脸,怒火燃烧着他的眼睛,他咬咬牙说:“你的脾气别太 坏,说话多想一下,我的手怎么脏了?我没偷过,没抢过,没犯过法!”
“你是个禽兽!”江雁容冷冷的说。
“好,我是个禽兽,”李立维冒火了:“你十分高尚,十分纯洁,十八、九岁懂得去勾 引男老师,天天跑到老师房里去投怀送抱!你高尚得很,纯洁得很!”
“立维!”雁容大叫,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嘴唇颤抖着,想说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来,只是浑身抖颤。她的头在剧烈的晕眩,房子在她眼前转动,她努力想说话,却只能喘 息。李立维咬咬嘴唇,叹了口气,柔声说:“好了,你躺下休息休息吧,算我没说这几句话!”
江雁容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李立维被吓住了,他扶住她,摇她,在她耳边叫:“你怎么?雁容,你怎样?”
江雁容摇摇头,从齿缝里说:“立维,我们之间完了,我们办离婚手续吧!”
“不!”李立维让她躺下,揽住了她的头:“雁容,我爱你!我爱疯了你!”他的眼圈 红了,懊悔的说:“你原谅我,我们再开始,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提康南!”
她摇头。“没用了,立维,我们彼此伤害得已经够深了。”她叹了口气,用手指压着额 角:“再下去,只有使我们的关系更形恶化。立维,饶饶我,我们分手吧!”
“不!无论如何我不能放你!”他说,像个孩子般流泪了:“我有什么过失,你告诉 我,我一定改,但是,不要离开我!”他用手抓住她的衣服,“我爱你,雁容!”
江雁容望着他,他流泪的样子使她难过。李立维继续说:“我一切都改,我发誓!我会努力的去做一个温柔的、体贴的好丈夫,只要你给我机 会。雁容,原谅我的出发点是爱你!不要毁了我的一切!”
他哭得像个傻孩子,她曾爱过的那个傻孩子。于是,她也哭了起来。他抱住她,吻她, 乞求的说:“你原谅我了吗?”
是的,她原谅了。她又一次屈服在他的爱里。但是,这并没有挽救他们的婚姻。那片阴 影一天比一天扩大,裂痕也一日比一日加深。江雁容开始感到她无法负担心中的负荷。
这天,报上有台风警报。但一清早,天气仍然是晴朗的。李立维去上班的时候,江雁容 叮咛着说:“下了班就回家,报上说有个大台风,你记得带几个大钉子回来,我们厨房的窗子坏 了。假如不钉好,台风来了就要命了。等会儿瓶瓶罐罐满天飞,连抢救都来不及,可别忘了 哦!”“不会忘!”李立维叫了一声,挥挥手,跳上车子走了。
到了下午,天有些阴暗,仍然没有起风的样子。江雁容扭开收音机,一面听音乐节目和 台风警报,一面刺绣一块桌布。台风警报说台风午夜时分从花莲登陆,不过可能会转向。江 雁容看看天,蓝得透明,看样子,风向大概转了。对于台风,江雁容向来害怕,她有胆怯的 毛病,台风一来,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她就感到像世界末日,而渴望有个巨人能保护她。 到下午五点钟,仍然风平浪静,她放心的关掉了收音机,到厨房去做晚饭,现在就是台风来 她也不怕了,李立维马上就要回家,在台风的夜里,李立维那份男性对她很有点保护作用。 只要有他在,她是不怕什么风雨的。
李立维下班的时候,他的同事小周叫住了他:“小李,和我到一个地方去。”
“不行,”李立维说:“有台风,要赶回去。”
“算了吧!台风转向了。”
“谁说的?”“收音机里报告的。”“你要我到哪里去?”“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 个女孩子,你去帮我看看,花一笔钱救她出来值不值得?”
“你真想娶她呀?”李立维问,小周看上了一个风尘女子,李立维一直不以为然,但小 周坚持说那女孩本性善良,温柔可靠。“有那么点意思,”小周说:“你去见见,也帮我拿 点主意。”
“去是可以,不过见了我就得走。”
“好嘛!知道你老兄家有娇妻,你是一下班就归心似箭,可见女人的魔力大矣哉!”
跟着小周,七转八转,才到了万华一栋大酒楼面前,李立维抬头看看,红红绿绿的灯光 射得他睁不开眼睛,门上有三个霓虹灯的字“寻芳阁”。他皱皱眉:“小周,这种地方可是我生平第一次来。”
“进去吧,没有人会吃掉你。”
李立维进去了,这才发现出来却不大容易,几分钟后,他已被一群莺汉燕燕所包围了。 他发现他糊里糊涂的喝了酒,又糊里糊涂的醉了。而窗外,风雨大作,台风已经以全力冲了 过来。这时的江雁容,正在房间里焦灼的兜圈子。台风来了,饭菜早已冰冷,手表上的指针 从七点跳到八点,八点跳到九点,李立维仍然连影子都没有。迫不得已,她胡乱的吃了一碗 饭,把门窗都关紧。风夹着雨点,狂扫在门和窗玻璃上,穿过原野的狂风发出巨大的呼啸。 “他不可能赶回来了,这个死人!”想起必须和风雨单独搏斗一整夜,她觉得不寒而栗。 “这么大的风,他一定回不来了!”她在房内乱转,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厨房里哗啦啦一声 巨响,使她吓得叫了起来。冲进厨房里,才发现窗子果然被风吹垮了。雨点正从不设防的窗 口狂扫进来,她冲过去,紧急的抓住桌上的酒瓶油瓶,把它搬进房里去。还来不及搬第二 批,一阵狂风急雨把她逼出了厨房,她慌忙碰上了厨房通卧房的门,用全力抵住门,才把门 闩上。立即,厨房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知道,那些剩余的瓶瓶罐罐都遭了殃。 “老天,李立维,你这个混蛋!”
她咒骂着,窗外的风雨使她恐怖,她把卧室通客厅的门也关上,站在卧室中发抖。她的 衣服在刚才抢救厨房用品时已淋湿了,正湿搭搭的黏身上。窗外的雨从窗缝中溅进来,望着 那像喷泉般从窗缝里喷进来的雨水,她觉得恐怖得浑身无力。匆忙中,她拿起一床被单,堵 着窗子的隙缝,还没有堵好,电灯灭了,她立即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放弃了堵窗 子,她摸索着找到了床,爬到床上,她拉开棉被,把自己连头带脑的蒙了起来。然后浑身发 抖的低声叫着:“康南,康南!你绝不会让我受这个!康南,”在这一刻,她似乎觉得康南是个无所不 在的保护神。“你保护我,你爱我,我知道,世界上只有你是最爱我的!我不该背叛你,我 不该嫁给别人!”花园里的一声巨响又使她惊跳了起来,不知是那棵树倒了。接着,又是一 阵哗啦啦,好像是篱笆倒了。厨房里砰然一声,彷佛有个大东西跳进了厨房里。她蒙紧了 头,抖得床都摇动了。“李立维,你真没良心!真没良心!”她恐怖得要哭。“我再也不能 原谅你!你是个混蛋!是个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