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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有泪(11)



“今天你们刚走,小四就说他在医院里待不下去,他说,他出去逛逛就回来!然后,他就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雨鹃怔了怔,又急又气:“这就是男孩子的毛病,一点耐心都没有!要他在医院里陪陪妹妹,他都待不住,气死我了!”

“可是,他去那里了?这桐城他一共也没来过几次,人生地不熟的,他能逛到那里去呢?”雨凤看小三:“你是不是把钱都交给他了?”

“没有啊,钱都在我这里!”

雨鹃越想越气:“叫他不要离开小五,他居然跑出去逛街!等他回来,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正说着,小四回来了。他看来十分狼狈,衣服上全是黑灰,脸上也是东一块黑,西一块黑,脚一跛一跛的。他一抬头,看到三个姐姐,有点心慌,努力掩饰自己的跛腿,若无其事的喊:“大姐,二姐,你们找到工作了吗?”

雨凤惊愕的看着他:“你怎么了?遇到坏人了吗?你身上又没钱,总不会被抢劫吧?”

“你跑出去跟人打架了,是不是?我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在医院里陪小五,跑到外面去闹事,你想把我气死是不是?”雨鹃看到他就生气。

“我没闹事……”

“给我看你的腿是怎么回事?”雨鹃伸手去拉他。

小四忙着去躲。

“我没事,没事,只是摔了一跤,你们女人,就是会大惊小怪!”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女人,个个忙得头昏脑胀,你一个人出去逛街,还打伤了回来!你不在乎我们的辛苦,也不怕我们担心吗?”

“谁说我打伤了回来?”

“没打伤,你的腿是怎么了?”雨鹃伸手一把抓牢了他,就去掀他的裤管。

小四被雨鹃这样用力一拉,不禁“哎哟”“哎哟”叫出声。

“别抓我,好疼!”

雨鹃掀开裤管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小四膝盖上血迹斑斑,破了好大一块。

“哎呀!怎么伤成这样?还好现在是在医院,我们赶快去找个护士小姐,给你上药包扎一下……”雨凤喊着。

“不要了!根本没怎样,上个药又要钱,我才不要上呢!”小四拚命挣扎。

“你知道什么都要钱,你为什么不安安静静的待在医院里……”雨鹃吼他。

小四实在忍不住了,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铜板,往雨鹃手里一塞:“喏!这个给你们,付小五的医药费,我知道不够,明天再去赚!”

雨凤、雨鹃、小三全部一呆。雨凤立即蹲下身子,拉住小四的手,扳开他的手指一看。

只见他的手掌上,都磨破了皮,沁着血丝。雨凤脸色发白了:“你去那里了?”

小四低头不语。

“你去了矿场,你去做童工?”雨凤明白了。

小四看到瞒不过去了,只好说了:“本来以为天黑以前一定赶得回来,谁知道矿场在山上,好远,来回就走了好久,那个推煤渣的车,看起来没什么,推起来好重,不小心就摔了一跤,不过,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明天有经验了,就会好多了!”

雨凤把小四紧紧一抱,泪水就夺眶而出。

雨鹃这才知道冤枉了小四,又是后悔,又是心痛,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四努力做出一股无所谓的样子来,安慰着两个姐姐:“没关系!矿场那儿,比我小的人还有呢,人家都做得好好的!我明天就不会再摔了!”

“还说明天!你明天敢再去……”雨凤哽咽着喊。

“与其你去矿场推煤车,不如我去绮翠院算了!”雨鹃脱口而出。

雨凤大惊,放开小四,抓住雨鹃,一阵乱摇:“雨鹃,你怎么说这种话,你不要吓我!你想都不能想!答应我,你想都不要想!我们好歹还是萧鸣远的女儿啊!”

“可是,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明天再去努力!我们拼命拼命的找工作,我就不相信在这个桐城,没有我们生存的地方!”她找住小四,严重的警告他:“小四!你已经浑身都是伤,不许再去矿场了!如果你再去矿场,我……我……”她说不下去,哭了。

“大姐,你别哭嘛!我最怕看到你哭,我不去,不去就好了,你不要哭呀!”

雨凤的泪,更是潸潸而下了。

小三、雨鹃的眼眶都湿了,四人紧紧的靠在一起,彼此泪眼相看,都是满腹伤心,千般无奈

正文 4

第二天,雨凤雨鹃又继续找工作。奔波了一整天,依旧毫无进展。

黄昏时分,两人拖着疲倦的脚步,来到一家很气派的餐馆面前。两人抬头一看,店面非常体面,虽然不是吃饭时间,已有客人陆续入内。餐馆大门上面,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待月楼”三个大字,招牌是金字雕刻,在落日的光芒下闪闪发光。

姐妹俩彼此互看。雨鹃说:“这家餐馆好气派,这个时间,已经有客人出出入入了,生意一定挺好!”

“看样子很正派,和那个什么院不一样。”雨凤说。

“说不定他们会要用人端茶上菜!”

“你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好不好?一看就知道不一样嘛!”

“说不定他们会要厨子!”

“说不定他们需要人洗洗碗,扫扫地……”

雨鹃就一挺背脊,往前迈步:“进去问问看!”

雨凤急忙伸手拉住她:“我们还是绕到后门去问吧!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姐妹两个就绕道,来到待月楼的后门,看见后门半阖半开,里面隐隐有笑语传出。雨鹃就鼓勇上前,她伸出手去,正要打门,孰料那门竟“豁啦”一声开了,接着,一盆污水“哗”的泼过来,正好泼了她一头一脸。

雨鹃大惊,一面退后,一面又急又气的开口大骂:“神经病!你眼睛瞎了?泼水也不看看有没有人在外面?”

门内,一个长得相当美丽的中年女子,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娇媚,一扭腰走了出来。眼光对姐妹两个一瞟,就拉开嗓门,指手画脚的抢白起来:“哎哟,这桐城上上下下,大街小巷几十条,你那一条不好去,要到咱们家的巷子里来站着?你看这左左右右,前前后后,街坊邻居一大堆,你那一家的门口不好站,要到我家门口来站着?给泼了一身水,也是你自找的,骂什么人?”

雨鹃气得脸色都绿了,雨凤慌忙掏出小手绢,给她胡乱的擦着说:“算了,雨鹃,咱们走吧!别跟人家吵架了,小五还在医院里等我们呢!”

自从寄傲山庄烧毁,鸣远去世,两姐妹找工作又处处碰壁,雨鹃早已积压了一肚子的痛楚。这时,所有的痛楚,像是被引燃的炸弹,突然爆炸,无法控制了。她指着那个女子,怒骂出声:“你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这是公共地方,门口是给人站的,不是水沟,不是河,不是给你倒水的!你今天住的,是房子,不是船!这是桐城,不是苏州,你要倒水就是不可以往门外倒!”

女子一听,惊愕得挑高了眉毛:“哟!骂起人来还挺顺溜的嘛!”就对雨鹃腰一扭,下巴一抬,不慌不忙,不疾不徐的说:“我已经倒了,你要怎样?这唱本里不是有这样一句吗?嫁出门的女儿,像泼出门的水……可见,水吗,就是给人“泼出门”的,要不然,怎么老早就有这种词儿呢!”

“你……”雨鹃气得发抖,身子往前冲,恨不得跟她去打架。

雨凤拚命拉住她,心灰意冷的喊:“算了算了,不要计较了,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已经家破人亡了,你还有心情跟人吵架!”雨鹃跺着脚,气呼呼的大嚷:“人要倒起楣来,喝水会呛死,睡觉会闷死,走路会摔死,住在家里会烧死,敲个门都会被淹死!”

雨凤不想再停留,死命拉着雨鹃走。雨鹃一面被拖走,嘴里还在说:“怎么那么倒楣?怎么可能那么倒楣……简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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