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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泪痕。他的声音轻柔如梦。“瞧,我总是把你弄哭,我总是伤你的心。碧菡,我懂的,
我了解的,我并不笨,我并不痴呆。我知道,你在这三个月里,受了许许多多的苦,受了许
许多多的折磨,让我在以后的岁月里来补报你。嗯?碧菡,你放心,我一定会补报你!”
她眨动眼睑,泪珠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我很抱歉。”她低语。“我感激你待我的这份情意,但是,我不能跟你回去!”他死盯
住她。“为什么?”他阴沉的问。
“我已经说过理由了,为了你们好,为了你们婚姻幸福,我只有离开。如果我今天肯回
去,当初我也不会出走!我说过了,我是你们的一个赘瘤,只有彻底除去我,你们才会幸福!”
“我不要听你这套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他爆发的大叫,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呼吸沉重的
鼓动著胸腔,他的忍耐力消失了,他暴怒而激动:“你不要再向我重复这一套!我要你回去!
你听到了吗?你不要逼我对你用武力!”
“你不会对我用武力!”她说,声音好低好低。“因为你知道,用武力也没有用处!”
“你……”他气结的瞪著她,终于痛苦的把头仆进了手心里。“我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
的哀求过一个人,”他自语的说:“我从没有被任何人折磨得如此痛苦,碧菡,”他摇头,拚
命摇头,从齿缝里迸出一句:“你太狠心!太狠心!”
碧菡侧过头去,忍声的啜泣。于是,他陡然狂叫一声,把她从床上一把抓了起来,他大
声问:
“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她惊吓的用被单遮住了自己。
“什么男人?”她问。“你知道的!”他大吼:“你那个男人!那个使你不愿意回到我身
边的男人是谁?你说!你说!你说!”他直逼到她眼前来。“你快说,是谁?”她睁大了眼睛,
凝视著他。
“你——你一定要制造出这样一个人来,是吗?”她愕然的问:“有了这样一个人,你
就满意了,是吗?有了这个人,你就死了心了,是吗?”“别告诉我没有这个人!”他喊得声
嘶力竭:“你变了!你说过,你愿意做我的奴隶!你曾经柔顺得像一只小猫,而现在,我已
经哀求你到这种地步了,你都不肯跟我回去!除非有一个男人!你说,是谁?是谁?是谁?”
他抓紧她的胳膊,猛力的摇撼她,摇得她的牙齿格格发响。
她哭了起来,嚷著说:“不要这样,你弄痛了我!不要这样!”
他废然的放开了她。转过身子去,他气冲冲的拿起西装上衣,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只有
一个空烟盒,他愤怒的把烟盒丢到墙角去,咬牙切齿。碧菡悄悄的看看他,拉开床头柜的抽
屉,她取出一包三五,丢到他的面前。
他接过香烟,盯著她。
“你也学会了抽烟?”“不是我,”碧菡摇摇头。“是陈——”她惊觉的住了口,愕然的
望著皓天。“哼!”他重重的哼了一声:“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是谁抽烟?”他大吼:“是
谁?”
“是——”她哭著叫:“是陈元!”
“陈元?”他逼到她眼前去,面目狰狞而扭曲:“那是谁?陈元是个什么鬼东西?你说!
你说!”
“就是那个歌手!你见过的那个歌手!”碧菡哭著,在这种逼问下完全崩溃了。她神经
质的大哭大嚷起来:“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才满意,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才能对我放手,那么,
我告诉你吧!是陈元!那个歌手!他是我的男朋友,爱人,丈夫,随你怎么说都可以!我已
经和他同居三个月了!你满意了吧?满意了吧?满……”
“啪”的一声,他重重的抽了她一下耳光,她惊愕的停了口。他站起身来,匆忙的穿好
衣服,他的脸青得怕人,眼睛血红。回过头来,他把那包烟扔在她脸上,哑著喉咙说:
“你这个——标准的贱货!”
她呆著,傻愣愣的坐在床上,头发零乱,被单半掩著裸露的身子,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她不说话,也不动,像个半裸的雕像。他望著她,目眦尽裂。
“天下居然有像我这样的傻瓜,来哀求你回去!”他咬牙切齿的说:“好吧,你既然已经
是职业化的风尘女子,告诉我,刚刚的‘交易’,我该付多少钱?我不白占你的便宜!”从口
袋里掏出一迭钞票,他也不管数字多少,就往她劈头扔去,钞票散了开来,撒了一床一地。
他恨声说:“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再也不会了!如果我再来找你,我就是混
帐王八蛋!”说完,他打开房门,直冲了出去。碧菡跪在床上,伸出手去,想叫,想喊,想
解释,但是,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房门已经“砰”然一声阖拢了。
她仍然跪在那儿,对房门哀求似的伸著手,终于,她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低下头,她
看著床上的钞票,身子软软的倒下去,她的面颊贴著棉被,眼睛大睁著,泪水在被面上迅速
的泛滥开来。碧云天47/5025
台湾的初夏,只有短短的一瞬,天气就迅速的热了起来。六月,太阳终日照射,连晚上
都难得有一点凉风,整个台北,热得像一个大火炉。舞厅里有冷气,可是,在人潮汹涌,乐
声喧嚣,烟雾氤氲里,那空气仍然恶劣而混浊。碧菡已一连转了好几个台子,和不同的人周
旋于舞池之中。今晚的乐队有点儿奇怪,动不动就是快华尔滋,她已经转得喘不过气来,而
且头晕目眩。在去洗手间的时候,陈元拦住了她,对她低声说:
“你最好请假回去,你的脸色坏极了。”
到了洗手间,她面对著镜子,看到的是一张脂粉都遮掩不住的,憔悴的脸庞!天!这种
夜生活是要活人短命的!打开皮包,她取出粉扑和胭脂,在脸颊上添了一点颜色,对镜自视,
依旧盖不住那份寥落与消瘦。无可奈何,这种纸醉金迷,歌衫舞影的岁月,只是一项慢性的
谋杀。或者,自己应该像陈元所说的,找一个有钱的老头一嫁了之。但是,为什么脑中心里,
就摔不开那个阴魂不散的高皓天!长叹一声,她回到大厅里。那陈元正站在台前,用他那忧
郁的嗓音,又在唱他那支《一个小女孩》:
“当我很小的时候,我认识一个小小的女孩……”
一个小女孩!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小女孩,每个小女孩有属于自己的小故事,这些“小
故事”堆积成人类的一部历史。她回到台子边,胖子礼貌的站起身来,帮她拉椅子,她坐下
去,头仍然晕晕沉沉的。胖子喜欢抽雪茄,那雪茄味冲鼻而来,奇怪,她以前很喜欢闻雪茄
的香味,现在却觉得刺鼻欲呕。她病了,她模糊的想,这燠热的鬼天气,她一定是中了暑。
“跳舞吗?”胖子问。陈元已经下了台,现在是支快步的吉特巴。不能不跳,是吗?你的职
业是舞女!她下了舞池,旋转,旋转,再旋转……舞厅也旋转了起来,吊灯也旋转了起来,
桌子椅子都旋转了起来……她喘口气,伏在胖子的肩上。
“对不起,”她喃喃的说:“我病了。”
胖子把她带回座位,殷勤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家,她摇摇头,努力和胃部一阵翻涌的逆潮
作战!天,希望不是胃病的重发,这种关头,她禁不起生病。可是,那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
严重了,她起身告罪,回到洗手间,冲到马桶旁边,她立刻翻江倒海般呕吐起来。
一个名叫安娜的舞女也在洗手间里,她立刻走过她身边,递来一叠化妆纸。她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