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有没有永久性的输卵管不通?”她坦率的问。
“除非是先天性输卵管阻塞!”医生也坦白回答。“这种病例并不多,可是,如果碰上这
种病例,我们只有放弃治疗。”
“可能是这种病例吗?”依云问。
“高太太,”林医生说:“你不要急,我们再检查看看,好不好?现在我无法下结论。不
过,总之,我们已经找出你不孕的原因了。”依云抬头望著高皓天,她眼里充满了失望,脸
上布满了阴霾,高皓天一把拉起了她,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我们走吧,依云,等检查的正式结果出来了再说,你别把任何事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依我看来,不会有多严重的,林医生会帮我们忙解决,对不对?”
“是的,”医生也微笑著说:“先放宽心吧,高太太,我曾经治疗过一位太太,她结婚十
九年没有怀孕,治疗了一年之后,生了个儿子,现在儿子都两岁了。所以,不孕症是很普通
的,你别急,慢慢来好吗?”
依云无言可答,除了等待,她没有第二个办法。回到家里,她是那样沮丧和担忧,她甚
至不敢把检查的结果告诉婆婆。倒是高太太,在知道情况之后,她反而过来安慰依云:
“不要担心,依云,”她笑嘻嘻的说:“现在已经找出毛病所在,一切就简单了。听皓天
说,只要把病治好,就会怀孕。那么,我们就治疗好了。”
“皓天难道没有告诉你,”她小声说:“也可能是先天性,无法治疗的病吗?”“别胡说!”
老太太笑著轻叱。“我们家又没做缺德事,总不会绝子绝孙的!”依云心里一沉,立即打了一
个冷战,万一自己是无法治疗的不孕症,依高太太这个说法,竟成为祖上缺了德!这个逻辑
她是不懂的,这个责任她却懂。她心里的负担更重了,更沉了,压抑得她简直透不过气来。
整整一个月,她忧心忡忡,面无笑容,悲戚和忧愁使她迅速的憔悴和消瘦了下来。高皓天望
著她,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臂喊:
“我宁可没有儿子,不愿意你没有笑容。”
她一把用手蒙住他的嘴,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眼里充满了恐惧和紧张。“请你不要这样
说!请你!”
“我偏要说!”高皓天挣脱她的手。“我要你面对现实,最坏的结果,是你根本不能怀孕,
那么,就是注定我命中无子,那又怎么样呢?没儿没女的夫妇,在这世界上也多得很,有什
么了不起?”“皓天!”依云喊:“求你不要再说这种话吧!求求你!”她眼里已全是泪水。“你
不知道我心里的负担有多重!”
“我就是要解除你心里的负担!”高皓天嚷著,把依云拉到身边来,他紧盯著她的眼睛:
“依云,你听我说,我爱你,爱之深,爱之切,这种爱情,决不会因为你能否生育而有所变
更!现在不是古时候,做妻子的并没有义务非生孩子不可!”
依云感动的望著他,然后,她把面颊轻轻的靠进他的怀里,低声自语了一句:“但愿,
爸爸和妈妈也能跟你一样想得开!”
在这段等待的低气压底下,碧菡成为全家每个人精神上的安慰,她笑靥迎人,软语温存,
对每个人都既细心,又体贴,尤其对依云。她会笑著去搂抱她,笑著滚倒在她怀里,称她为
“最最亲爱的姐姐”。她会用最最甜蜜的声音,在依云耳边细语:“姐姐,放心,你是世界上
最好最好的人,老天会保岛萌耍裕憬悖闵锊换嵊腥魏稳焙丁!*碧云天29/50
对高皓天,她也不断的说:
“姐夫,你要安慰姐姐,你要让她快乐起来,因为她是那么那么爱你!”高皓天深深的
注视著碧菡。
“碧菡,”他语重心长的说:“人类的许多悲剧,就是发生在彼此太相爱上面。”碧菡那
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望著他。
“你家里不会有悲剧,”她坚定的说:“你们都太善良,都太好,好人家里不会有悲剧。”
“这是谁订定的道理?”他问。
“是天定的。”她用充满了信心的口吻说:“这是天理,人类或者可以逃过人为的法律,
却逃不过天理。”
高皓天注视了她好一会儿。
“但愿如你所说!”他说,不能把眼光从她那张发亮的脸孔上移开。半晌,他才又低低
的加了一句:“你知道吗?碧菡,你是一个可人儿。”终于,到了谜底揭晓的一日,这天,他
们去了医院,坐在林医生的诊断室里,林医生拿著依云的X光片子,满面凝重的望著他们。
一看到医生的这种脸色,依云的心已经冷了,但她仍然僵直的坐著,听著医生把最坏的结果
报告出来:
“我非常抱歉,高先生,高太太,这病例碰巧是最恶劣的一种——先天性的输卵管阻塞,
换言之,这种病症无法治疗,你永不可能怀孕。”依云呆坐著,她的心神已经不知道游离到
太空那个星球上去了,她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没有眼泪,也没有伤怀,她是麻木的,她
是无知的。她不知道自己怎样走出了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回到了家,更不知道自己怎么
会躺在床上。她只晓得,在若干若干若干时间以后,她发现高皓天正发疯一般的摇撼著她的
身子,发狂一般的在大叫著她的名字:
“依云!依云!依云!这并不是世界末日呀!没孩子的人多得很呀!依云!依云!依云!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我根本不要什么该死的孩子!依云!依云!依云!你看我!你听我!”
他焦灼的狂吼了一声:“依云!我不要孩子!”
依云骤然间回过神来,于是,她张开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一面嚎啕痛哭,她
一面高声的叫著:
“你要的!你要的!你要的!你要一打孩子,六男六女!你还要一对双胞胎!你要的!
你要的!你要的!”她泣不可抑。
“天!”高皓天大叫著:“那是开玩笑呀!那是我鬼迷心窍的时候胡说八道呀!天!依云!
依云!”他搂她、抱她、吻她、唤她:“依云,你不可以这样伤心!你不可以!依云,我心爱
的,我最爱的,你不要伤心吧!求你,请你,你这样哭,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哭碎了。”
“我要给你生孩子,我要的!”依云哭得浑身抽搐:“生一打,生两打,生三打都可以!
我要!我要!我要!哦,皓天,这样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依云,听我说,孩子并不重要,我们可以去抱一个,可以去收养一个,最重要的,是
我们彼此相爱,不是吗?依云,”他抱著她,用嘴唇吻去她的泪。“依云,我们如此相爱还不
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孩子呢?”“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我怎能使你家绝子绝孙!”她越想越
严重,越哭越沉痛。“我根本不是个女人,不配做个女人!你根本不该娶我!不该娶我!”
“依云,你冷静一点!”高皓天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著自己,他眼里也满含著泪:
“让我告诉你,依云,即使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即使我在婚前已知道你不能生育,我仍然
要娶你!”依云泪眼迷蒙的望著他,然后,她大叫了一声:
“皓天!”就滚倒进他的怀里。在客厅中,高太太沉坐在沙发深处,只是轻轻的啜泣。
高继善双手背在身后,不住的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不住的唉声叹气。碧菡搂著高
太太的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过了好久,碧菡才轻言细语的说: